蘇青沒接話。

“我嫉妒你。”吳凡繼續(xù)說，聲音很輕，

“真的，特別嫉妒。你被全網(wǎng)黑，能翻身。你被陷害，能反轉(zhuǎn)。你被退賽解約，還能拿冠軍。可我呢？”

他仰頭把酒喝完：“我十九歲簽公司，合同一簽就是十年。”

“老板說捧我，讓我去陪酒。我不去，資源就給別人。我去了一次，就有第二次、第三次。后來不止要陪酒，還要……”

他停下來，手有點抖。

“我想唱歌，蘇青哥。我小時候的夢想就是站在臺上唱歌。”

“可我唱的都是公司讓我唱的，我寫的歌他們說沒人聽。”

“他們給我找人設，讓我賣腐，讓我炒CP。我像個提線木偶，線在別人手里。”

蘇青靜靜聽著。

“我累了。”吳凡把空酒杯放在欄桿上，“這個圈子太臟了，臟到我每天洗澡都覺得洗不干凈。”

“我想逃，但合同還有三年，違約金我付不起。老板手里有我的……照片，視頻。我逃不掉。”

他轉(zhuǎn)頭看蘇青，眼睛有點紅：“所以你跟我說實話，蘇青哥。如果我像你一樣硬氣，如果我反抗，我能贏嗎？”

蘇青看著這個比自己小兩歲的男孩，心里堵得難受。

現(xiàn)在的吳凡，何嘗不是過去的蘇青。

他能看到別人的彈幕，能看到未來的黑料，但他看不到出路。

每個人的路，終究得自己走。

“我不知道。”蘇青誠實地說，“但如果不反抗，就永遠贏不了。”

吳凡笑了，笑出了眼淚：“是啊，不反抗就永遠贏不了。可我……我不敢了。我真的不敢了。”

他擦了擦眼睛，深吸一口氣：

“不過看到你贏了，我挺高興的。至少證明，這個狗屁圈子，還是有人能用實力說話的。雖然……可能也就你一個。”

“吳凡——”

“我沒事。”吳凡擺擺手，

“就是喝多了，胡說八道。你別往心里去。我進去了，外面冷。”

他轉(zhuǎn)身要走，又停住。

“蘇青哥，如果……我是說如果，有一天我不在了，你會記得我嗎？記得有個叫吳凡的，曾經(jīng)跟你同臺比賽過？”

蘇青皺眉：“你別做傻事。”

“不會。”吳凡笑了，“我就隨便問問。走了。”

他推門回了宴會廳。

蘇青站在原地，心里有種不好的預感。

他想追進去，但門又開了，白鳳萍急匆匆走出來。

“你怎么在這兒？我找你半天。”

白鳳萍看到他，松了口氣，“吳凡剛才……你們說話了？他沒找你麻煩吧？”

“沒有。”蘇青搖頭，“就說了一些話。”

白鳳萍仔細看他臉色：“你沒事吧？里面那些人是不是又煩你了？我剛才看到星耀的王總和天音的Lily都找過你。”

“嗯，想簽我。”

“你怎么說？”

蘇青看著遠處的夜景，沉默了幾秒：“萍姐，我想成立自己的工作室。獨立的工作室。”

白鳳萍愣了一下，然后認真地看著他：“你想清楚了？這條路可不好走。你現(xiàn)在是冠軍，風頭正盛，那些公司才來巴結你。”

“但如果你單干，他們馬上就會換一副嘴臉。沒有公司做靠山，資源、宣傳、公關……什么都得自己來。”

“而且這個圈子很現(xiàn)實，他們不會允許一個不受他們控制的人存在的。”

“我知道。”蘇青說，“但我真的不想簽公司。那些人的心思，你看不到，但我看得到。”

白鳳萍不知道他說的“看得到”是什么意思，只當他是在說今晚那些人的算計。

“你再好好想想。”她語氣軟下來，

“這不是小事。我不是不支持你，我是怕你吃虧。你走到今天不容易，我不想看你摔下去。”

“我知道你是為我好。”蘇青轉(zhuǎn)頭看她，“萍姐，如果我真的決定單干，你愿意跟我一起嗎？”

白鳳萍沒馬上回答。她看著蘇青，看了很久。

這個她帶了六年的男孩，從巔峰到谷底，又從谷底爬上來。她見過他最狼狽的樣子，也見過他最耀眼的樣子。

“你要是決定了，”她終于說，

“我肯定跟你一起。但蘇青，你要答應我，好好考慮，別沖動。至少……等過了這陣子再說，行嗎？”

蘇青點頭：“我會好好想的。”

兩人又在露臺上站了一會兒，才回到宴會廳。

里面的熱鬧還在繼續(xù)，仿佛剛才的一切都沒發(fā)生過。

吳凡正在和幾個贊助商喝酒，笑得很燦爛。王總監(jiān)在另一桌和人談笑風生。

Lily端著香檳，和一個中年男人**。

蘇青看著這一切，突然覺得很累。

他和白鳳萍提前離開了。

走出酒店時，夜已經(jīng)很深了。城市的燈火依然通明，街上車來車往。

“我送你回去。”白鳳萍說。

“不用，我打車就行。”

“別廢話，上車。”

車上，兩人都沒說話。白鳳萍專心開車，蘇青看著窗外飛逝的街景。

快到住處時，白鳳萍忽然開口：“蘇青，不管你最后做什么決定，我都支持你。”

“但你要記住，這個圈子……比你想象的更復雜。你今天看到的，可能只是冰山一角。”

“我知道。”蘇青說，“但有些路，總得有人走。”

車停在公寓樓下。

蘇青下車前，白鳳萍又叫住他：“對了，我外公今天打電話，問我們什么時候去錄歌。”

“他說他那學生陳鎮(zhèn)的錄音棚，隨時可以給我們用。”

“明天吧。”蘇青說，“明天下午。”

“好，我約時間。”

蘇青關上車門，看著白鳳萍的車尾燈消失在街角。

他抬頭看了看夜空，沒有星星，只有被城市燈光污染的云。

明天又是新的一天。

但有些事，已經(jīng)開始悄悄改變了。

殺青宴后的第二天早上，蘇青是被手機接連的震動吵醒的。

他摸過手機，屏幕上跳出十幾條推送。

最上面一條寫著：“歌手吳凡深夜發(fā)文爆料娛樂圈黑幕，涉及多家公司高層”。

蘇青立刻坐起來，點開微博。

吳凡的賬號發(fā)了一篇長文，時間顯示是凌晨三點。文章很長，蘇青快速往下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