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位公子,請問您是?”一名腰間系著梅府腰牌的下人快步迎了上來,先是拱手行了一禮。
目光上下打量著青年,面露遲疑之色。
今日前來賀壽的賓客非富即貴,個個衣著光鮮,車馬華麗。
眼前這位公子雖氣度不凡,但馬車簡陋,又只帶了一名隨從,實在讓人捉摸不透來歷。
“我是來祝賀寧國公主壽辰的,從京都來,姓李。”青年微笑頷首,語氣溫和,眉眼間流露出一絲。
隨著話音落下,他便托著那只花籃,徑直邁步登上了石階,打算直接入府。
可那名下人卻快步上前,伸出手臂將他攔了下來,臉上帶著歉意說道:
“公子,實在不好意思,今日參加壽辰者,須出示請柬才可入內。”
聽聞此言,青年不由得挑了挑眉毛,沒想到沒有請柬連進都不讓進。
由于這邊突然發生的小插曲,已經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
往來賓客紛紛側目,好奇地打量著這位想要硬闖梅府的青年,議論聲漸漸響起。
這兩個眼瞅著就要被人驅趕的客人,不是別人,正是李景隆和福生。
“勞煩你進去通報一下,就說我姓李,從京都來便可。”李景隆頓了一下,壓下心中的些許意外。
想了個折中的法子,依舊勉強維持著臉上的笑容。
他不想一開始就聲張身份,以免太過張揚。
畢竟此次前來,他帶著打探消息的目的,行事需低調些。
“不好意思公子,姓張、姓王都不行。”下人卻連連搖頭,言語之間已經生出幾分不耐煩。
今日前來賀壽的人太多,魚龍混雜,什么樣的人都有。
這其中不乏一些想要趁亂混進去蹭吃蹭喝、欺世盜名之輩。
光是一早上,他就已經趕出去好幾撥了。
而不幸的是,李景隆也被歸為了那一類人。
“如果沒有請柬,那就請公子離開,不要在這里耽誤其他賓客入府。”
說完,他轉頭沖著門口值守的幾名守衛使了個眼色,示意他們過來將人趕走。
李景隆心中暗忖,自己最開始并不想聲張身份,只說姓李、來自京都。
他最開始并不想聲張自己的身份,所以只說自己姓李,來自京都,以為梅殷聽到后一定能猜到是他。
可沒想到這名下人如此固執,非但不肯進去通報,看樣子還打算動手驅趕。
既然如此,他反倒更不打算輕易報出自己的名諱了。
幾名守衛立刻快步上前,他們身著黑色勁裝,腰佩短刀,面色冷峻,橫眉冷目地瞪著李景隆,伸出手示意他趕緊離開。
然而,李景隆卻站在原地一動未動,仿佛沒有看到守衛們的驅趕之意。
也不再理會那名下人,反而若無其事地低下頭,輕輕擺弄起了托在左手中的素心蘭。
指尖拂過潔白的花瓣,神情淡然。
那名下人見李景隆如此不識趣,面色一沉,心中的不耐徹底爆發,直接抬手下令:“給我把他請下去!”
幾名守衛見狀,不再猶豫,紛紛上前,伸出手就要將李景隆推下石階。
他們常年在梅府當差,身手也算矯健。
可就在這時,一道黑影如閃電般竄出!
福生原本靜立在一旁,見守衛動手,眼神驟然一冷,身形一動,便已擋在李景隆身前。
他動作快如鬼魅,拳風凌厲。
只見他抬手、出腳、擒拿,一系列動作行云流水。
不過瞬息之間,便聽得“哎喲”“撲通”幾聲悶響。
幾名守衛還沒反應過來,就已被同時撂翻在地。
一個個捂著胳膊或膝蓋,疼得齜牙咧嘴,再也爬不起來。
這一幕,瞬間驚呆了周圍的所有人!
誰都沒有想到,這位看似不起眼的青年,不僅敢在梅府門前硬闖,他的隨從居然還如此兇悍,當眾對梅府的人動手!
那名下人更是驚得傻了眼,臉色煞白,慌亂地看了福生一眼,隨即猛地扭頭沖著府中大喊:“有人搗亂!快來人,將他們拿下!送入提刑按察司治罪!”
他的聲音帶著一絲顫抖,顯然是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嚇得不輕。
很快,府內傳來急促的腳步聲,十幾名手持棍棒、身著統一制服的守衛烏泱泱地從里面沖了出來。
個個面色凝重,眼神兇狠,迅速將李景隆與福生圍了起來,形成了對峙之勢。
周圍的賓客見狀,紛紛面露驚懼之色,急忙快步走下石階,躲到了遠處,生怕被這場沖突殃及池魚。
原本熱鬧的梅府門前,瞬間空出了一片區域。
也有一些淮安當地的官員聽到動靜湊了上來,其中既有身著官袍的文官,也有身披甲胄的武將。
他們大多是想借著這個機會在寧國公主與駙馬梅殷面前表現一番。
若是能拿下這兩個搗亂的人,說不定還能混個人情,給駙馬留下個好印象。
面對十幾名守衛的圍堵,以及周圍眾人的目光,福生依舊面不改色。
他冷冷地掃視了周圍一圈,眼神銳利如刀。
那些蠢蠢欲動的守衛不由得心頭一凜,下意識地停下了腳步。
隨后,福生恭敬地轉身,將背上那只灰布包裹的長形物件解下,雙手遞給李景隆。
接著緩緩走到一旁,對著周圍虎視眈眈的守衛們,緩緩勾起了右手食指,輕輕勾了勾。
這是明目張膽的挑釁!
一時間,氣氛劍拔弩張,空氣中彌漫著濃烈的火藥味。
周圍的議論聲漸漸平息,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場地中央的兩人身上。
都在好奇這兩位不速之客究竟是什么來歷,竟敢在寧國公主的壽宴上如此放肆。
而被圍在中間的李景隆,卻依舊神色淡然。
他輕輕撫摸著手中的素心蘭,目光平靜地望著梅府大門,仿佛眼前的劍拔弩張與他毫無關系。
“什么人竟敢在梅府門前撒野!活膩歪了?!”
一聲怒喝如驚雷般炸響,說話的是淮安衛的一名千戶。
他見梅府守衛被打倒在地,自覺表現的機會來了,當即拔出腰間佩刀,領著十幾名守衛同時沖了上來。
這一次,他們的目標不光是兇悍的福生,連看似文弱的李景隆也一并囊括在內。
顯然是想憑借人多勢眾將二人拿下。
福生冷哼一聲,眼中寒光一閃,根本不將這些人放在眼里。
身形一晃便直接迎了上去,拳腳之間毫不留情!
他的招式利落狠辣,沒有半分花哨,每一招都直擊要害。
一時之間,慘叫聲、悶哼聲接連響起。
不斷有人捂著傷口掙扎著倒在石階上,哀嚎不止。
不過片刻功夫,沖上來的十幾名守衛便已潰不成軍,再也沒人敢上前半步。
而那名千戶則徑直朝著李景隆沖來,眼中滿是兇光!
抬腿便狠狠蹬向李景隆的小腹,勢要將這個敢在梅府撒野的小子一腳踹飛。
李景隆面色一沉,手中依舊小心翼翼地護著那籃素心蘭,腳下卻步法靈動,如同閑庭信步般側身避開了這勢大力沉的一腳。
不等千戶反應過來,他手腕一翻,反手便是一巴掌甩了出去!
“啪!”
一聲清脆響亮的耳光聲回蕩在梅府門前,所有人都下意識地噤了聲。
那名千戶臉上瞬間浮現出一個清晰可見的五指印,火辣辣的疼讓他腦子一片空白。
他整個人都懵在了原地,難以置信地看著李景隆。
跳腳呼喊的下人也僵在了原地,嘴巴張得能塞進一個拳頭,眼中滿是驚駭。
剛才還兇神惡煞的十幾名守衛,此刻全都橫七豎八地倒在地上,顯然根本不是福生的對手。
“你...你們好大的膽子!”下人顫巍巍地怒視著李景隆,手指著緩緩向自己走來的福生。
身體不受控制地向后退著,聲音都帶著哭腔。
“來人啊!快去稟報駙馬爺,府門前有人撒野滋事!”
話音剛落,人群中又有不少身著軍卒服飾的人站了出來。
梅殷身為淮安駐軍總兵官,今日前來祝賀壽誕的,本就有不少軍中同僚與下屬。
他們見有人竟敢在公主壽宴上鬧事,還打傷了梅府守衛與同僚,紛紛義憤填膺。
十幾人不約而同地圍向了李景隆與福生,形成了一道人墻,氣氛愈發緊張。
就在這劍拔弩張之際,一個嘹亮的聲音突然響起:“住手!”
緊接著,兩名身著緋色官袍的官員從人群外擠了進來,他們面帶急色,腳步匆匆地走向李景隆。
二人一臉風塵仆仆,眼角眉梢還帶著旅途的疲憊,顯然是剛從外地趕來淮安赴宴。
李景隆聞聲扭頭望去,見二人身形面影,隱約覺得有些面熟,似乎是京都朝堂上有過一面之緣的官員。
“見過安定王!”
二人快步來到近前,看清李景隆的面容后,臉上立刻露出恭敬之色。
二人幾乎同時躬身行了一禮,動作標準而鄭重。
這一聲“安定王”,如同平地驚雷,讓周圍所有人再次愣住。
紛紛驚恐地瞪大了雙眼,不敢置信地重新看向那名一襲白衣的李景隆。
安定王?!
這個熟悉的名稱在眾人耳邊回蕩,瞬間喚醒了所有人的記憶。
當今的安定王,不正是那位曾率領數十萬大軍北伐、名動天下的戰神李景隆嗎?!
“他...他就是戰神李...李景隆?”先前被打了一巴掌的千戶,此刻已經從手下手中奪過佩刀,
呆呆地立在原地,握著刀柄的手微微顫抖,眼神中充滿了恐懼與難以置信。
他下意識地將刀丟回給手下,身體僵硬得如同木偶,生怕李景隆遷怒于自己。
誰不知道這位戰神殺伐果斷,自己剛才竟然對他動手,簡直是嫌命長了!
就在這時,府內突然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一名身著紫色錦袍、面容剛毅的中年人快步而來。
身后跟著男男女女一大群人,既有梅府的親眷,也有府中的管事幕僚。
而人群中央,一位身著霞帔、頭戴鳳釵的婦人款款而行。
她面容溫婉,氣質雍容華貴,正是今日的壽星——寧國公主。
“景帥?!真的是你?!”梅殷一眼便認出了李景隆,不敢相信地睜大了雙眼。
腳步愈發急促,臉上神色復雜。
既有久別重逢的驚喜,也有突如其來的震驚。
他萬萬沒想到,李景隆會在這個時候突然出現在淮安,還以這樣一種出人意料的方式現身府門前。
“梅總兵,別來無恙啊。”李景隆聞聲望去,嘴角終于露出了一絲真切的笑意。
雙手捧著花籃,對著梅殷抱了抱拳,語氣溫和。
“別來無恙啊!景帥!”梅殷快步上前,抱拳還禮,眼中的興奮難以掩飾。
他上下打量著李景隆,朗聲笑道,“許久未見,景帥還是這般英氣逼人!不對,如今該稱您為安定王了!”
他轉頭看向周圍依舊愣在原地的眾人,面色一正,沉聲道:“都愣著做什么?還不快快向安定王行禮問安?!”
直到此刻,在場所有人這才徹底反應過來,原來眼前這位白衣青年,真的是那位威名遠揚的安定王李景隆!
先前的種種不敬與冒犯,讓他們個個心驚膽戰,冷汗直流。
“見過安定王!”
一時間,恭敬的呼喚聲此起彼伏。
無論是官員、軍卒,還是賓客、百姓,全都齊齊躬身行禮。
態度謙卑至極,再也無人敢有半分輕視。
那名挨了打的千戶和先前阻攔李景隆的下人,早已嚇得面如死灰。
二人雙腿一軟,“撲通”一聲雙雙跪在了地上。
身體不停地顫抖,連頭都不敢抬,生怕李景隆降罪。
李景隆的威名天下誰人不知,他們今日在太歲頭上動土,無異于自尋死路。
“都起來吧!”李景隆轉身對著四周抬手示意了一下,臉上的笑容越發溫和,語氣也帶著幾分寬厚。
“今日諸位都是來給公主殿下祝壽的,皆是貴客,不必多禮。”
眾人聞言,紛紛松了一口氣,一邊感激地說著“謝王爺”,一邊緩緩起身。
唯獨那名千戶和下人依舊跪在原地,渾身篩糠般發抖,不敢有絲毫動彈。
李景隆并未再多看他們一眼,目光已然轉向了梅殷身邊的寧國公主。
他微微頷首,臉上露出得體的笑容,語氣恭敬而不失分寸。
“景隆不請自來,叨擾了公主殿下的壽宴,還望海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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