圖書館的地下室沒有樓梯。
至少,沒有常規意義上的樓梯。林平凡在三樓找了半個小時,穿過迷宮般的書架,避開了三個漂浮的、用古希伯來文寫著“禁止入內”的光幕,最后在一面巨大的、鑲嵌著無數眼球狀浮雕的石墻前停下。
石墻中央,有一個凹槽,形狀和他手里的黃銅鑰匙完全吻合。
他把鑰匙插入,轉動。
“咔噠。”
石墻無聲地向內滑開,露出后面向下延伸的螺旋階梯。階梯很窄,只能容一人通過,兩側墻壁是光滑的黑色石材,上面用銀色的顏料畫滿了扭曲的、不斷變化的符號——不是文字,更像是某種“規則”的具現化圖形,看久了會頭暈。
階梯向下,向下,仿佛沒有盡頭。
空氣越來越冷,越來越潮濕,彌漫著一股陳舊紙張和霉菌混合的味道,還摻雜著一絲...血腥味?不,不是血腥,是更抽象的、“概念”層面的“暴力”和“禁忌”的氣息。
蘇小糖不在身邊,她應該在二樓看那本關于顏色視覺的書。林平凡突然有點慶幸——至少,她不用面對接下來可能要面對的東西。
終于,階梯到了盡頭。
眼前是一個巨大的、圓形的空間,直徑至少有五十米。穹頂高聳,上面用夜光顏料畫著旋轉的星圖,那些星星是真的在緩慢移動,像活的一樣。地面上鋪著深紫色的地毯,厚得踩上去沒過了腳踝,寂靜無聲。
而空間里,只有一個東西。
一個巨大的、由無數本書壘成的“塔”。
塔有十米高,底部直徑五米,向上逐漸收窄,頂端幾乎觸到穹頂。塔身是傾斜的,像比薩斜塔,搖搖欲墜,但被某種無形的力場固定著,沒有真的倒塌。每本書的封皮顏色都不一樣,材質也不同——皮革,金屬,木材,布料,甚至還有看起來像**皮膚的東西,表面有細微的脈動。
塔的周圍,地面上,散落著更多的書。有些是翻開的,有些是合上的,有些是燒焦的,有些是濕透的,有些甚至...在流血?不,是封皮在滲出暗紅色的液體,滴在地毯上,暈開深色的污跡。
這就是**區。
收藏著“不允許被知曉”、“不應該被記錄”、“不能被傳播”的知識的地方。
林平凡站在塔前,抬頭看著這個搖搖欲墜的龐然大物,突然感到一種渺小和無力。這里的每一本書,都記錄著一個足以顛覆世界、毀滅文明、或者讓一個人徹底瘋狂的秘密。而他,要在這里,找到關于自己、關于S-07、關于三年前那場任務的“真相”。
代價呢?
紙條上寫了,“你無法承受的代價”。
但他沒有退路。
他深吸一口氣,向前走去。
腳踩在地毯上,沒有聲音。但每走一步,周圍的“氣氛”就沉重一分。他能感覺到,有無數雙“眼睛”在看著他——不是生物的眼睛,是那些書本身的“注視”。它們在評估,在警惕,在等待。
走到塔前,他伸出手,想觸碰離他最近的一本深藍色封皮的書。
手指在距離書脊還有一寸時,停住了。
一本書自動從塔上“滑”了出來,漂浮到他面前。
不是深藍色那本,是一本暗紅色的,封面沒有任何文字,只有一道深深的、像是被爪子撕裂的痕跡。書自動翻開,停在了某一頁。
頁面上,用黑色的、像是干涸血液的墨水,寫著一行字:
“編號0735,林平凡,你想知道什么?”
字跡浮現后,又緩緩消失,像是在等待回答。
林平凡沉默了幾秒,然后說:
“我想知道三年前‘深紅之門’任務的完整經過。我想知道我自愿接受的‘代價’具體是什么。我想知道S-07‘虛空之喉’到底是什么,以及它為什么要標記我。”
書頁上的墨跡波動了一下,像是水面被投入石子。
然后,新的字跡浮現:
“三個問題,三個答案,三個代價。你確定要繼續嗎?”
“確定。”
“那么,支付第一個代價:你將永久失去‘對甜食的味覺’。你將再也嘗不出糖的甜味,蛋糕的香甜,水果的清甜。你生命中所有與‘甜’相關的快樂記憶,都將褪色、模糊,最終被遺忘。這是獲取‘深紅之門’真相的代價。接受嗎?”
林平凡愣住了。
他沒想到代價會是這個。
不是生命,不是記憶,不是能力——是味覺。是對甜味的感知。聽起來很微不足道,但...
他想起了什么。
想起了小時候,外婆做的桂花糖藕,甜得粘牙,但他每次都吃得滿臉都是糖漿,外婆笑著用圍裙給他擦臉。
想起了第一次拿到工資,給自己買了一大塊奶油蛋糕,坐在出租屋里一個人吃完,甜得發膩,但心里是滿足的。
想起了...蘇小糖有一次偷偷在咖啡里給他加了三塊方糖,他喝了一口就皺眉,她說“吃點甜的心情會好”,然后自己也不好意思地笑了。
這些記憶,都會褪色,會模糊,會...被遺忘。
因為嘗不到甜味了,所以關于“甜”的快樂,也會消失。
“我接受。”他說,聲音有點啞。
瞬間,他感覺嘴里有什么東西“消失”了。
不是物理的消失,是概念的消失。那種能識別“甜”的神經信號,那種能從糖分中獲得愉悅感的本能,那種將“甜”與“快樂”聯系起來的條件反射...全部,被抽走了。
就像有人用橡皮擦,擦掉了他感知世界中“甜”這個維度。
他舔了舔嘴唇。
剛才上樓前,他吃了一塊蘇小糖放在口袋里的水果糖。現在,糖還在嘴里,但嘗到的只有...“無味”。一種平淡的、中性的、沒有任何情感色彩的“味道”。
不,不是味道,是“無味”。
他再也嘗不出甜了。
書頁上,字跡再次浮現,這次是密密麻麻的,像在“播放”一段記憶:
“三年前,六月十七日,凌晨兩點。城西老工業區,第三廠房地下三十米處,檢測到非法維度通道‘深紅之門’開啟。通道另一端連接虛空,檢測到S級存在‘虛空之喉’(S-07)的部分意識正在嘗試入侵。
任務小隊:隊長林平凡(S級,代號概率師),副隊長周明(A級,代號觀察者),隊員蘇婉(B 級,代號編織者),隊員...(后續七人名單被抹除)
任務目標:在S-07完全通過前,關閉深紅之門。方法:由林平凡使用‘概率扭曲’能力,干涉‘門’存在的‘可能性’,將其從‘存在’狀態扭轉為‘不存在’。此為理論方案,成功率計算為37.4%。
任務過程記錄(節選):
02:17 小隊抵達通道入口。通道呈深紅色漩渦狀,直徑三米,內部傳來非人語言的低語。檢測到高濃度規則污染。
02:23 蘇婉使用‘概念編織’能力,在通道周圍構筑臨時防護屏障,阻止污染擴散。
02:31 周明啟動觀測設備,確認S-07的部分意識(約占總量的0.3%)已通過通道,正在現實世界‘實體化’。實體化形態為深紫色眼球狀,危險等級S-。
02:40 林平凡開始準備‘概率干涉’。需要集中全部精神力,計算‘門’的所有可能性分支,找到將其‘不存在化’的精確節點。在此期間無法移動,無法防御。
02:47 S-07的部分意識完成實體化,對小隊發動攻擊。蘇婉的防護屏障開始崩潰。周明下令其余隊員進行阻擊,為林平凡爭取時間。
02:51 阻擊失敗,三名隊員陣亡,兩人重傷。蘇婉的屏障完全破碎,本人遭受規則污染侵蝕,進入瀕死狀態。
02:53 林平凡計算完成,開始干涉。但此時S-07的部分意識已突破防線,直接沖向林平凡——它感知到林平凡的‘概率扭曲’能力對它是致命威脅,決定優先清除。
02:54 蘇婉在瀕死狀態下,發動最后能力‘概念犧牲’,將自己的‘存在’作為屏障,擋在林平凡與S-07之間。她的‘存在’被S-07吞噬,但為林平凡爭取了0.7秒。
02:54.7 林平凡的干涉完成。深紅之門從‘存在’扭轉為‘不存在’,通道關閉。已通過的部分意識(S-07的0.3%)失去與本體連接,開始解體,但在解體前,對林平凡進行了‘標記’——將他的‘存在坐標’發送回虛空中S-07的本體。
02:55 任務結束。深紅之門關閉,S-07的部分意識消散。代價:蘇婉死亡,三名隊員陣亡,兩名隊員重傷(后不治),林平凡遭受S-07的‘標記’。周明輕傷。
戰后處理:蘇婉的遺體未找到(被S-07完全吞噬)。陣亡隊員按烈士規格安葬。重傷隊員送醫。林平凡...因被S-07標記,存在穩定性開始下降,記憶出現流失跡象。經評估,建議進行記憶清洗,并植入‘現實錨點’以維持存在。
補充記錄:林平凡在得知蘇婉為救他而死后,精神崩潰,主動要求進行深度記憶清洗,并自愿簽署‘香蕉皮協議’——以隨機出現的‘現實異常’(如香蕉皮)作為錨點觸發條件,強制穩定其存在。同時,自我封印90%能力,降低存在感,以避免被S-07本體追蹤。
清洗后,林平凡退役。周明晉升,調任總局第七特勤組觀察員。蘇婉的女兒(時年5歲)由外公陳建國撫養,未被告知母親死因,記錄為‘突發疾病去世’。”
看到這里,林平凡的手,開始劇烈地顫抖。
蘇婉。
蘇小糖的母親。
那個在照片里溫柔笑著的女人,那個給蘇小糖編手鏈的女人,那個說“愛的顏色能趕走黑暗”的女人。
是為了救他而死的。
被S-07吞噬了。
什么都沒留下。
而蘇小糖...一直以為母親是病死的。
她還戴著母親的手鏈,那串在最后時刻救了她、也救了林平凡的手鏈。
“蘇小糖知道嗎?”他聽見自己在問,聲音陌生得像別人的。
書頁上的字跡波動,浮現新的內容:
“蘇小糖(蘇婉之女)目前不知情。陳建國(蘇婉之父)知曉部分,但未告知孫女。總局記錄中,蘇婉的死因被修改為‘突發性腦溢血’,以保護其家屬免受后續調查和潛在危險。這是周明簽署的命令。”
周明。
那個冷漠的觀察員。
那個在東郊看著他們苦戰,記錄數據的周明。
那個曾經是林平凡的副隊長,看著他崩潰,看著他簽署協議,看著他退役的周明。
“他知道我知道蘇小糖是誰,對嗎?”林平凡的聲音在發冷。
“是的。周明知道蘇小糖是蘇婉的女兒,也知道她在你的事務所工作。這是他的‘觀察計劃’的一部分——觀察蘇婉的女兒在‘概率師’身邊,會發生怎樣的變化,是否會繼承或覺醒其母的能力,以及...在得知真相后,會如何反應。”
真相。
殘酷的真相。
蘇小糖的母親,是為了救他而死的。
而她現在,在為他工作,在救他,在被他拖進一個又一個危險,最后可能...也會像她母親一樣,為了救他而死。
不。
不能這樣。
林平凡猛地合上書,書自動飛回塔中。他轉身,想離開,想回到二樓,找到蘇小糖,告訴她一切,然后...然后讓她走,離他越遠越好。
但腳剛邁出一步,那本暗紅色的書又飛了回來,停在他面前,自動翻開。
“第一個問題已回答,第一個代價已支付。第二個問題:你想知道‘S-07虛空之喉’到底是什么,以及它為什么要標記你。需要支付第二個代價。”
“我不想了。”林平凡說,聲音沙啞,“讓我走。”
“代價已觸發,不可中斷。第二個代價:你將永久失去‘對疼痛的恐懼’。你將再也感受不到‘怕疼’這種情緒。無論是身體上的劇痛,還是精神上的折磨,你都會像旁觀者一樣冷靜承受。這將讓你在戰斗中更有效率,但也將讓你失去‘自我保護’的本能,更容易走向自我毀滅。接受嗎?”
林平凡盯著那行字。
失去對疼痛的恐懼。
聽起來像是“強化”——不怕疼,就能在戰斗中更勇猛,更持久。
但代價是,失去自我保護的本能。
人之所以會躲避危險,會保護自己,很大程度上是因為“怕疼”。如果連這個都沒了,那他就真的成了一個“工具”,一個可以為了目標無限消耗、直到徹底損壞的“機器”。
但他有選擇嗎?
“我接受。”他說。
瞬間,一種奇怪的“空洞感”在心底蔓延。
他試著想象自己被刀割傷,被火燒,被折斷骨頭...沒有任何情緒波動。沒有害怕,沒有退縮,只有冷靜的、近乎冷酷的“分析”——這會流多少血,會影響多大行動力,需要多久恢復。
就像在評估一臺機器的損壞程度。
他失去了對疼痛的恐懼。
書頁上,字跡再次浮現:
“S-07‘虛空之喉’,并非生物,也非規則造物。它是‘概念’的具現化——‘饑餓’這個概念,在無盡虛空中,經過億萬年的沉淀、凝聚、變異,最終形成的‘存在’。它沒有自我意識,只有本能:吞噬一切‘存在’,來填補自身永恒的‘空虛’。
它通過連接各個世界、維度的‘薄弱點’,投下自己的‘觸須’(即各種異常),侵蝕、消化那些世界。當一個世界被消化殆盡,它就會收回觸須,尋找下一個目標。
你的世界,是它當前的目標之一。三年前,有人(身份未知)在城西工業區非法打開了‘深紅之門’,為S-07提供了一個直接的入侵通道。雖然通道被關閉,但S-07已經‘嘗到’了這個世界的‘味道’,標記了坐標。它不會放棄。
它標記你,有兩個原因:
第一,你的‘概率扭曲’能力,對它來說是威脅。你能干涉‘可能性’,從根本上動搖它的‘存在基礎’。它必須在你還未完全成長前,吞噬你,消除威脅。
第二,你身上有‘蘇婉的味道’。蘇婉被它吞噬,她的‘存在’成了它的一部分。而你,是蘇婉犧牲生命保護的人,你的‘存在’與蘇婉的‘存在’在概念層面有深度連接。吞噬你,能讓它更完整地消化蘇婉,獲得她的‘概念編織’能力碎片,從而更好地侵蝕這個世界。
簡單說,你既是它的威脅,也是它的...美食。”
美食。
林平凡感覺一陣反胃。
他成了那個怪物的“美食”,而蘇婉,已經成了它的一部分。
“那蘇小糖呢?”他問,聲音緊繃,“她也有蘇婉的‘味道’嗎?”
“是的。作為蘇婉的直系血脈,蘇小糖的‘存在’中天然攜帶母親的部分‘信息’。S-07如果發現她,也會將她標記為目標。而且,由于她繼承了蘇婉的‘規則視覺’潛力(蘇婉的能力是‘概念編織’,與視覺相關),她對S-07來說,價值可能比你更高——吞噬她,可能讓S-07獲得‘觀測’和‘理解’規則的能力,讓它更容易侵蝕世界。”
完了。
全完了。
蘇小糖從一開始,就處在危險中。而她還一無所知,還在努力幫他,救他,甚至可能...愛上他?
不,不能是愛。
不能是任何更深的連接。
那只會讓她更危險,讓S-07更感興趣。
“怎么阻止它?”林平凡問,聲音里有一絲他自己都沒察覺的絕望。
“第三個問題:你想知道如何阻止S-07。需要支付第三個代價。”
“什么代價?”
“第三個代價:你將永久失去‘對親密關系的渴望’。你將再也感受不到孤獨,感受不到對陪伴的渴求,感受不到愛與被愛的需要。你將成為一個徹底的‘孤島’,理智,高效,但...沒有溫度。這是獲取‘阻止方法’的代價。接受嗎?”
林平凡呆住了。
失去對親密關系的渴望。
這意味著,他不會再想交朋友,不會再想談戀愛,不會再想組建家庭,不會再對任何人有“需要”。他會變成一個絕對理性、絕對獨立、但也絕對孤獨的存在。
他想起了蘇小糖。
想起她說“我不會跑的”時的眼神。
想起她在他病床前折的紙鳥。
想起她畫的他,那些笨拙但溫暖的畫。
如果接受了這個代價,這些記憶,這些感覺,都會變成“無關緊要的數據”。他會記得她,但不會再“需要”她。不會再擔心她,不會再想保護她,不會再...在乎她。
他能接受嗎?
“如果我不接受呢?”他問。
“那么你將無法得知阻止S-07的方法。你將繼續被它追蹤,被它標記,最終被它吞噬。蘇小糖也會被你牽連,被它發現,被它吞噬。蘇婉的犧牲,將毫無意義。所有的一切,都將成為S-07的食糧。”
書頁上的字跡,冰冷而殘酷。
沒有選擇。
他必須接受。
為了保護蘇小糖,為了保護這個世界,為了保護蘇婉用生命換來的、這三年的“平靜”。
“我接受。”他說,聲音很輕,但很堅定。
瞬間,一種更深的、更徹底的“空洞感”,在心底蔓延開來。
他試著去想蘇小糖,想陳婆婆,想那些他可能在乎的人...沒有任何情緒波動。沒有溫暖,沒有牽掛,沒有“想見到他們”的沖動。只有冷靜的、客觀的“評估”——蘇小糖是能力者,有價值;陳婆婆是資源,可利用。
就像在評估棋盤上的棋子。
他失去了對親密關系的渴望。
他成了一個孤島。
書頁上,最后一段字跡浮現:
“阻止S-07的方法,只有一個:在它完全進入這個世界前,找到它的‘核心概念’——那個‘饑餓’的源頭,然后用‘相反的概念’去中和、抵消、湮滅它。
‘饑餓’的相反概念,不是‘飽足’。‘飽足’只是暫時的狀態,無法對抗永恒的‘饑餓’。真正的相反概念,是‘給予’。是毫無保留的、不計回報的、無條件的‘給予’。
你需要找到一個人,一個能夠‘給予’到極致的人。然后,在S-07的核心顯現時,讓那個人對S-07進行‘概念給予’。用‘給予’的概念,去填充‘饑餓’的空洞,直到它被撐破、被中和、被湮滅。
但警告:‘給予’的代價,是‘自我’。進行概念給予的人,會在過程中逐漸失去‘自我’,最終完全消散,成為‘給予’這個概念的一部分。這比死亡更徹底——是存在的完全抹除。
目前記錄中,唯一確認擁有‘極致給予’潛力的人,是:蘇小糖。她的‘顏色視覺’能力,本質是‘感知和接納’世界的規則。而她的母親蘇婉的‘概念編織’,本質是‘塑造和給予’概念。兩者的結合,讓她有可能做到‘概念給予’。
但再次警告:如果讓她這么做,她必死無疑。而如果她不這么做,S-07將在三個月內完全侵入這個世界,吞噬一切。
選擇在你。
——三年前的你,留。”
字跡,在這里定格,然后緩緩消散。
書合上,飛回塔中。
**區恢復了寂靜。
只有林平凡,站在原地,像一尊石像。
他得到了真相。
殘酷的,絕望的,沒有出路的真相。
阻止S-07的方法,是用蘇小糖的命,去換世界的存續。
而他,剛剛支付了第三個代價,失去了對親密關系的渴望,失去了對她的“在乎”。
現在,他可以冷靜地、理性地評估:
蘇小糖,一個人。
世界,幾十億人。
犧牲一個,拯救幾十億。
很劃算。
不是嗎?
他轉身,走向樓梯。
腳步很穩,表情很平靜。
像個完美的、沒有感情的、決策機器。
只是,在他踏上第一級臺階時,一滴水珠,從眼角滑落,滴在深紫色的地毯上,暈開一個小小的、深色的圓點。
很慢,很安靜。
像一場無人知曉的、小小的崩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