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世間呢,每個人看世界的角度都是不同的。
鄭梉放棄河道天塹要的就是關門打狗,要的就是一點點添柴戰術耗光大明西南底蘊。
從而讓大明深陷西南泥潭,讓建奴和蒙古看到機會興兵攻明。
他的底氣很簡單,天下大勢。
明朝進軍安南必求速戰速決,因為明朝耗不起。
如此大軍出征每日消耗錢糧都是一個天文數字,崇禎拿不出那么多錢。
武德恭后撤設伏也是如此。
明軍登岸毫發未傷,自己佯敗連正面一戰的勇氣都沒有,明軍士氣正盛。
乘勝追擊乃兵法所云。
可如今蕭云舉沒有追擊更沒有大舉進犯,而是大興土木開始修建營寨碼頭性質變了。
關門打狗變成了引狼入室。
天塹沒了,設下的陷阱人家不鉆反而釘在你的地盤上。
這就成了沒費一兵一卒就踹開你家大門,然后在你家大門口開始蓋房子。
蕭云舉留在安北營修建營寨,自己藏在下游的船只就不敢動,更發揮不出原有的效用。
河面被明軍掌控,河底的那些暗手也成了擺設。
“他怎么會...”
武德恭的眉頭狠狠皺起。
他實在想不通蕭云舉為何要停留大興土木,難道他不知道明朝的糧草根本不足以支撐他這般消耗嗎?
可還沒等他做出決斷,又一個斥候送回消息。
安置在水底的鐵索大網鐵刺,被明軍打撈而起,用一個僅一天就被豎起的巨大水車,利用水流的力量把這些暗手撈出水面。
武德恭的眉頭皺的更緊。
自己推演了這么多年,又耗費無數時間打造的后手就這么...沒了?
最不能讓他接受的是,這份后手不是被蕭云舉給破掉的。
據說發現水底的鐵索鐵刺大網的,是一個來自京城的工部郎中。
這種屁大小官又是工部的來戰場干什么?
他想不通,難道是巧合嗎?
...
這個工部的郎中很高興。
嗯,有了這些河底的東西,咱可就省事了。
十天。
十天咱就能在兩岸給你們搭建兩條浮橋,走不了馬車,但大軍調動足夠用了。
十天,是加上等待水泥風干的時間。
原本他只想搭建一條浮橋的,畢竟這河道太寬難度太大。
可奈何黎朝有好心人呢。
居然提前把鐵索沉入河底,這撈上來繃緊就能直接用啊。
至于這鐵索咋發現的又是一個思維怪圈。
武德恭用了無數年在河底做了布置,而且設計這份后手的乃是出自墨家擅長機關術的墨者。
為了讓這份暗手更加的隱蔽,墨家的人用船載絞盤設為開啟的方式。
簡單點說,就是在船上安裝巨大絞盤,將沉在水底的鐵索繃直從而帶動大網和無數專破從船底的鐵刺。
這個設計很獨特也足夠隱秘,一旦啟用便會將河道徹底封鎖。
沒啟用之前誰也發現不了河底藏著的東西。
但這個世界上玩機關的也遠不止墨家人,其他人也會玩。
這個工部郎中到了岸邊后打量一番,隨后從袖筒里掏出一根單筒望遠鏡。
嗯,挺好。
他就是這么說的,誰也不明白啥意思。
但他對岸邊一塊巨大且存在了不知多少年的石頭指了指,挖。
這一挖,露出了巨大鐵索的身影。
這事其實也不難理解,就比如后世工地用來固定澆灌混凝土的盒子。
你找來一個眼神清澈又帶著絲絲愚蠢的大學生來,他根本不認識這是什么。
但若找來一個初中沒畢業就在工地混生活的,都不用看成品,給他一個螺絲就能知道這玩意是盒子上的。
術業有專攻。
鐵索沉入河底看著挺牛逼,又用船載絞盤整的也好像很高端。
但這一切成立的前提,是你的鐵索要固定在兩岸。
想要固定住這么粗大的鐵索,那需要一個體積夠大又要足夠堅固之物。
這河岸邊雖然樹木茂密,但都不足以用來固定鐵索。
所以那岸邊的大石頭在這位工部郎中眼里,和禿子頭上的虱子沒有任何區別。
這又是一個思維怪圈。
那個設計這東西的墨者,覺得沒人能勘破自己獨具匠心的設計。
武德恭認為,自己打造出來的暗手就是張輔在世也無法破解。
因為連他自己也想不出能被破掉的辦法。
但事實是,他想不出來是他的事,和大明這個狗日的工部郎中有個雞毛的關系。
哦,忘了說,這個工部侍郎姓孟。
孟子的孟。
翰林院世襲五經博士,主祀事,就是受了祖上的蒙蔭在翰林院掛個閑職,專門記錄些和祭祀有關的瑣事。
他叫孟聞玉,孟子留存世間的最后嫡親血脈。
他能成為工部郎中,又到處用水泥修建碼頭最后來到云南,是崇禎親自指派的。
也就是說,崇禎隨便拎起一個沒人在意的垃圾玩意往外一甩。
這個垃圾就能展現出自己非常牛逼的一面。
這就是大明。
啥能人都有,也啥奇葩都有。
孟子后人在大明的地位,是遠遠不如孔家的,這一點的原因很復雜。
但再復雜的東西到了崇禎就會變得無比簡單。
機會給你了,能不能把握住就看你自己的了。
升龍城。
鄭主府內書房,檀香裊裊再配那明顯帶有魏晉時期的家具樣式,使得這間書房有種極度的厚重感。
鄭梉打開武德恭送來的情報,微微瞇眼后將紙張放下。
“故弄玄虛。”
鄭杜聞言開口。
“家主,您是說那蕭云舉故意不前修建營寨,為的便是向我們展示他根本不急著動手?”
鄭梉微微甩了甩衣袖。
“所缺愈甚,所夸愈烈,心虛愈深,掩飾愈繁。”
“明朝沒有足夠的錢糧供應,而他這故弄玄虛面對其他人或許有用,但面對本座之時卻是毫無用處。”
鄭梉說著從桌上拿起一份紙張遞給鄭杜。
鄭杜看到其上的內容后面色猛然一喜。
“怪不得家主一眼便是看出那蕭云舉的伎倆,原來大明內部的驛站已被巨子所掌,就算他再會掩飾,卻不知我們已經掌握了大明內部糧草轉運的消息。”
他說完抬頭。
“那接下來...”
鄭梉伸手拿過桌上的兵書握在手上。
“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