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4】
其實陸吾也沒想到,那句隨手附在花束卡片上的“下次見”,會來得這么快、這么突然。
最好笑的是,他都沒急著把人抓回來,結果對方偏偏選擇了自投羅網,非往自己眼前跳。
事實上,陸吾沒有派人跟蹤季池予的動向,所以對她今天同樣來了伊甸園的事,也并不知情。
只是,剛才他在等俞研把經理帶過來的空隙里,從二樓包廂俯瞰舞池的時候,一眼就看到了人潮中的季池予。
甚至都不能怪他視力太好,主要是對方的確太顯眼了。
當所有人都在為Omega信息素而瘋狂、削尖腦袋往黃金鳥籠那邊沖撞時,唯有她一臉狀況外的表情,還在奮力往外擠。
像是撕咬著獵物的鬣狗群里,突然混入了一只無害的草食動物,實在格格不入,很好辨認。
陸吾饒有興趣地觀察了一會兒。
因為他沒有信息素失控期間的記憶,等他醒來時,季池予又睡得正香,而他再回到別館時,人都已經跑得沒影了。
所以嚴格來說,這才是陸吾第一次見到清醒狀態的季池予。
他讀過季池予留下的那張字條,也曾設想過,這么人不可貌相、還反過來把一群Alpha耍得團團轉的家伙,該是個什么樣子的。
現在看起來,果然——沒有字條里自夸得那么乖巧聽話。
陸吾看著季池予在人潮里努力撲騰,卻反而被周圍的人越推越遠,最后氣得開始咬牙切齒的樣子,就忍不住想笑。
弱小、無助、但愛咬人。
瞧著多可憐啊。
于是他好心地叫來了蘭斯,讓蘭斯把人帶上來。
來都來了,這么巧也是緣分,陸吾不介意一次性解決兩樁事。
眼見經理的精神還不錯,像是還能再嘴硬扛一段時間,他就索性暫時把經理扔給蘭斯處理,自己轉頭來找人算第二筆賬。
畢竟這邊,可比經理那邊有意思多了。
陸吾在季池予跟前站定,笑吟吟地問了那句:“這次不跑了?”
明知故問。明明他才是那個,下令把她逮過來,又不打算輕易放她走的罪魁禍首。
季池予默默在心里回答:跑肯定還是要跑的。不過先等她觀察一下敵情,再決定具體怎么個跑法。
但行動上,她還是配合地點點頭,整個人非常心平氣和的,等著看這只壞貓要怎么犯病。
有蘭斯和經理的前車之鑒,季池予本以為自己已經做好了充分的、和神.經.病戰斗的心理準備。
可她還是輸了。
陸吾沒有說話,而是忽然抬起右手,先向她展示了手腕上,那個依然清晰可見的齒痕。
季池予看到都不由愣了一下。
她當然記得這個痕跡。
昨天在地下密室,她被陸吾強行標記的時候,的確是因為被咬疼了,氣不過,就趁著對方信息素失控的狀態,也狠狠咬了回去。
但她自己咬的,最清楚用了多大力氣。
那種小傷口,以S級Alpha的體質和恢復能力,別說等到今天了,一兩個小時之內,連藥都不用涂,就能愈合到一點疤痕都不剩。
有季遲青作參考,她對這個判斷很有自信,否則也不會動這個口。
如果硬是拖到現在還沒有好,她只能想到一種合理的解釋——對方是特意用了別的藥劑,阻止傷口痊愈的。
季池予:?
她看了看咬痕,又看了看陸吾,又看了看咬痕,大受震撼,整個人都快變成了宇宙貓貓頭的形狀。
……不是?她到底犯什么天條了?不就是咬了一口嗎?有必要嗎?多大仇多大怨這得啊?
只許Alpha咬人,不許地球人以牙還牙是吧!
季池予還沒在心里批.判完,就聽到陸吾又意味深長地開口。
“昨天的意外,真的很感謝季池予專員的協助。不過,我這個人向來有恩報恩、有仇報仇。一碼歸一碼。”
陸吾笑吟吟的,一副好像很好說話的樣子,征詢被告方的建議。
“所以,季池予專員,你覺得這筆賬要怎么算比較好?”
季池予忍了一下,還是沒忍住。
她真誠地提醒對方:“如果按照這個邏輯的話,事有先后,也是指揮官閣下您先動口的吧?”
說著,季池予下意識伸手搭上了自己的后頸。
但那處原本深刻的咬痕,已經在簡知白昨晚的妥善處理下,早就完全愈合,連結痂都已經脫落了。
陸吾的視線也自然追了過去,跟著落到那截白皙無瑕的肌膚上。
不管是他的信息素,還是他留下的那個咬痕,都已經消失得干干凈凈了。
這對Alpha天生的占有欲來說,無異是一種很直接的刺激。
標記本能開始作祟,在他耳邊蠱動,要將逃走的獵物重新壓到身下,再次咬上那截屬于他的后頸。
以至于,陸吾需要稍微拿出點意志力,才能成功將自己的視線,從對方的身上慢慢撕下來。
再開口的時候,他依舊微笑著,聲音卻多了幾分喑啞。
“沒證據嗎?那可就難辦了。按照律法,不管是在行動組還是聯邦法.院,斷案都得靠證據說話才行呢……對吧?季池予專員。”
雖然但是,季池予覺得,哪怕她真的保留了“證據”,這位陸大執政官應該也會再想辦法,給她安個別的罪名的。
你永遠沒辦法叫醒一個裝睡的人,同理,對故意要找你茬的人也一樣。
這場談判,從一開始就是不公平的。
季池予抬眼看向陸吾,忽然慢吞吞地嘆了口氣。
然后,她向陸吾伸出右手。
這是一個親昵的、仿佛想要撫摸對方臉頰的動作。
陸吾愣了一下。
但在他下意識準備后撤、拉開距離時,看到那只手先一步停下,停在了一個不遠不近的位置。
是他再稍微往前傾一點身,就能吻上掌心的距離。
而季池予語氣誠懇:“要么,執政官閣下您再咬回來一次?”
壞貓就是這樣的。越是不讓它把杯子推下去,它就越叛逆、越來勁。等真正推下去了,又會立刻拋到腦后,去找新玩具。
目前看來,她就是陸吾現在想要推的那個“杯子”。
既然能夠確認,對面沒有要殺人滅口的意思,那配合演出、滿足對方的惡趣味,速戰速決才是上策。
如果繼續糾纏下去,被陸吾查出了她其實是季遲青的姐姐,那才真的是大事不妙。
季池予這次是自愿被咬的。
沒了之前的不情愿,她眉眼彎彎的,露出一個真心實意的笑容,又主動將手舉得高一些。
“請用。”
季池予自詡態度尊敬,服務周到,再壞的貓也該擼順毛了。
陸吾卻忽然改了主意,不打算輕易放人走了。
信息素紊亂的暗疾,是他足以致命的弱點。
但凡流露出去一點風聲,恐怕立刻就會有數不清的人,在暗中謀劃,要怎么利用這一點來刺殺他。
而季池予竟然能夠靠近失控狀態的他,為他成功注射抑制劑。
這也是目前出現過的,唯一一個,能繞開他自我保護潛意識的特殊例外。
他當然有足夠充分的理由,要把人留在身邊,以備不時之需。
另外一個原因就是——
陸吾雙手環胸,俯視著面前的人,幾乎能將對方的情緒和想法都一覽無余。
季池予并不是那種很擅長偽裝和隱藏的類型。
至少,在擅長擺弄人心的陸吾眼中,她就像個透明的盒子,并不復雜的心思盡可一覽無余。
想到這里,陸吾不由又看了眼旁邊的果盤:難怪能和蘭斯玩到一塊去。果然半斤八兩。
對他避之不及、想盡快扯平走人?
那他偏不。
陸吾生平最大的樂趣,就是建立在他人的痛苦之上,看樂子。主打一個陰晴不定和隨心所欲。
季池予還是把他想得太善了。
陸吾看著被送到嘴邊的那只右手,沒有咬,而是捏了捏手腕側邊的那處軟.肉,又極為和善地提醒對方。
“這是本金。”他溫溫柔柔地坐地起價,“那利息要怎么算?”
季池予瞳孔地震:“……”
哪怕是高.利.貸.利.滾.利也沒有這么個滾法吧!這才第二天都還沒過呢!簡知白都不敢這么明搶啊!
陸吾看她氣得攥緊拳頭的樣子,忍不住又想笑。
可當他揚起眉,準備拋出一個蓄謀已久的建議時,季池予卻忽然給出自己的答案。
“——如果我能讓那個人說實話呢?”她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