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潤玉臉色青白交加,目眥欲裂地瞪著那卷賬冊,指尖掐進掌心,滲出血絲。她深吸了好幾口氣,才勉強將表情調整回那副楚楚可憐的模樣,抬起頭,眼中瞬間蓄滿淚水:
“隋師姐……你、你就真的毫無悔意,不想彌補半分嗎?”聲音帶著顫,最后幾個字卻尖利得幾乎破音。
從三春在一旁看得火冒三丈,拳頭捏得咯咯響,卻被隋垂容一個輕飄飄的眼神按回原地。
隋垂容微微偏頭,目光輕飄飄掠過始終沉默不語的云決明,最終落回江潤玉身上。她唇角噙著一絲若有似無的笑,像是在打量什么有趣的物件。
“江姑娘,”她換了個疏離的稱呼,“我們那日不是說得清清楚楚?婚約作廢,財物兩清。怎么,是那日擂臺邊的塵土太大,迷了你的耳朵……還是你光顧著得意,根本沒聽進去?”
“你——!”江潤玉臉上血色瞬間褪盡,又猛地漲紅,像被人當眾扇了一耳光。她胸口劇烈起伏,顯然氣到了極點。
但下一秒,她竟硬生生將怒火咽了回去,眼淚說掉就掉,聲音哀戚欲絕:“隋師姐,你怎么羞辱我都可以……但我哥哥與你多年情分,你怎能狠心下毒害他金丹?我靈霄門上下數百弟子,又與你何仇何怨,你要毀去護山大陣,置他們于險地?”
江潤玉說著,竟又“噗通”一聲跪了下去,重重磕了個頭,額頭瞬間紅腫:“求你了,隋師姐,收手吧!所有罪責潤玉一力承擔,只求你救救我哥哥,救救靈霄門!”
這一番精湛的演技不僅成功吸引了在座所有人的視線,莫說那些同樣紅了眼眶流淚去扶江潤玉的靈霄門弟子,就連云決明都將視線放在江潤玉身上。
韓長老渾身不自在,變著法地朝隋垂容使眼色,就是想問問她到底有沒有干。
隋垂容回了個安心的眼神,接著便將視線轉到被靈霄門弟子攙扶起來的江潤玉身上,慢條斯理地拿起茶盞,又抿了一口,才悠悠嘆道:“江姑娘,你這般情真意切,我都要感動了。”
她放下茶盞,清脆地“叮”一聲。
“不過,”她話鋒一轉,眼神陡然銳利,“你說了這么多,卻連最基本的道理都沒講通。”
“第一,”她豎起一根纖白的手指,“我離開靈霄門時,江沉壁生龍活虎,還對我拔尖相對呢,那護山大陣更別說,簡直就是穩如泰山。這一點,貴派的云決明長老可是看得一清二楚。”
隋垂容終于舍得將目光投向云決明,那眼神清澈,帶著幾分明晃晃的試探。
云決明對上她的視線,微微一怔,竟在眾目睽睽之下,雖然眉頭緊皺,卻還是幾不可察地點了一下頭。
這一點頭,如同冷水潑進油鍋!
江潤玉和靈霄門弟子瞬間僵住,臉色精彩紛呈。
“第二,”隋垂容豎起第二根手指,語氣越發玩味,“你說我毀陣下毒,證據呢?就憑你們上下嘴皮一碰?我琉璃氏是富,可也不是隨便什么臟水都能潑的冤大頭。”
“誰知道你這妖女用了什么陰毒手段!”那王師弟梗著脖子吼道。
江潤玉抬起頭,鬢邊發絲因著她的動作已經松散,陪著她那雙楚楚動人的杏眼,真是讓人忍不住心生憐憫。
“世人都說琉璃氏財可通神,我們不過凡凡俗世人,怎么可能得知隋師姐的手段。隋師姐伶牙俐齒顛倒黑白的本事我無話可說。”
“不齒之事?有多不齒?是在門派大比上用旁人的本命法器,還是與自己的哥哥不清不楚?”
隋垂容聲音淡然,帶著幾分譏諷。
倒不是有心情同江潤玉拌嘴,她更好奇江潤玉是怎么讓靈霄門上下都接受了這樁她和江沉壁的風流韻事的。因此眼神死死盯著江潤玉的反應。
江潤玉卻面色僵硬,僵硬地躲開幾個弟子好奇的視線,嘴唇都顫抖了幾下也沒說出話,只是看她的眼神更加怨毒了幾分。
哦~看來是事發突然還沒怎么編好呢。
若是在以前的日子,不管江潤玉說出口的話是有多弱智,江沉壁和隋景行就會跳出來指責她品行不端,明保暗罵地說她素來任性。
可現在沒有他們兩人在江潤玉身邊保駕護航……
這下隋垂容還真有點可憐江潤玉了,這下子可真是孤苦無依了。
不過也不算……
隋垂容心里那點憐憫轉眼就散了,她指尖在茶盞邊沿輕輕一劃,抬眼,忽然換了副閑聊般的口氣:
“對了,云長老,我有個修真界的基礎問題,一直沒太搞明白。”
云決明的目光一直沒離開她,聞言幾不可察地抬了下下巴,示意她說。
“都說護山大陣是一個宗門的根基,而根基,非得有一條上品靈脈撐著不可,是吧?”她問得一臉誠懇,像個虛心求教的弟子。
這話太基礎了,基礎到在場所有人都一愣,不明白她葫蘆里賣的什么藥。
云決明雖然眉頭微蹙,但還是點了頭:“自然。”
江潤玉的臉色“唰”一下白了,她猛地意識到隋垂容要往哪兒引,急聲打斷:“隋師姐!現在不是討論這些的時候!我哥哥他——”
隋垂容卻像沒聽見,自顧自地,慢悠悠地往下說,每個字都像一顆釘子:
“那可就奇了怪了。”她笑容一收,目光如刀,直射江潤玉,“據我所知,你們靈霄門,原本……一條像樣的靈脈都沒有吧?”
“那你們原先的護山大陣,是拿什么撐的?靠吹氣嗎?”
“隋垂容!你放肆——!!”
江潤玉終于徹底撕破了臉,那副柔弱表情碎得干干凈凈,只剩下扭曲的怨毒,尖叫聲幾乎掀翻屋頂。
“鏹——!”
一聲刺耳的金屬摩擦聲炸響!是從三春的刀!她終于忍無可忍,把大刀往地上一頓,指著江潤玉的鼻子就罵:
“閉嘴吧你!拿著我們家的東西還敢上門訛人?臉皮比魔域的城墻還厚!再嚎一句,老子現在就把你們連人帶贓扔出去!”
韓長老也豁然起身,老臉沉得像水:“看來今日,不是來理論,是來明搶的了?真當我琉璃氏無人?”
十幾個護衛們氣息陡厲默不作聲地出現在大堂四角圍住靈霄門等人,整個大殿瞬間劍拔弩張。
偏偏在這么緊繃的氣氛下,隋垂容還笑著倒一盆油。
“我沒記錯的話,靈霄門可沒有靈脈,唯一有的還是我們琉璃氏送去的,老爹作為嫁妝給我的那條。不過我們琉璃氏提前送來當嫁妝的核心靈脈怎么會和靈霄門的護山大陣扯上關系,多半只是誤會,大家不必緊張。”
江潤玉面色慘白,指甲幾乎要陷入掌心里。
隋垂容怎么敢、怎么敢!
對、對了!還有一個人!還有一個人一定能救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