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律夜一睜眼,看到的就是織著山河星辰的漂亮床幔,慌忙去尋找那個她又恨又怕還覺得安心的身影。
目光把整個宮殿巡視了一圈,都沒有看到。
雖然心里早有準(zhǔn)備,但是這種被拋下的滋味,還是讓她的眼睛有些發(fā)酸。
她想,她大約是生病,病得腦子有些傻了。
“殿下,可要起身?”。
侍女柔軟的聲音在耳邊響起,蘇律夜壓下心底奇怪的思緒。端著她所謂皇后的威儀,不讓人看出來她莫名不舒服的情緒。
“陛下去哪里了?”。
蘇律夜就著侍女的攙扶坐了起來,探了探自己的額頭,感覺好像沒有那么燙了。
侍女沉默了一瞬,到底沒有找死的想法。
“陛下去了明堂,囑咐殿下好好休息。”。
明堂?
蘇律夜想了下,腦子里沒有的東西,她怎么想也想不出來個所以然。
“替我準(zhǔn)備好衣服,我入廁回來,要去找陛下。”。
侍女欲言又止,覺得這位民間來的皇后除了身份低微,還有些蠢笨和大膽。
她一個還沒有冊立的皇后,如何能如此理所應(yīng)當(dāng)?shù)恼f去尋皇帝就去尋皇帝?
即便是已經(jīng)冊立的皇后,也該在后宮里等著,等待陛下的召幸。
勸還是不勸?
侍女沉思了一會兒,最終還是委婉勸道:
“殿下,陛下大約是處理政事,您或許在寢宮好好養(yǎng)病更合適?”。
蘇律夜深深的看了眼扶著她的侍女,將手從她的手里抽出來。
“出去,我入廁時不喜歡被人看著。”。
侍女頓了下,不敢多言,連忙退了出去。
心里忍不住哀嘆,她大約很快又要換主子了,早知道就不費盡力氣想法子換到皇后身邊伺候了。
蘇律夜解開衣衫,坐在恭桶上,看著自己沒有勞作,明顯細(xì)膩了許多的手掌。
忍不住笑了笑,在這個陌生的地方,她誰也不信。
誰知道背后又有什么陰謀呢?
暴君只是要她的身體,其他人很大可能是要她的命。
皇后意味著榮華富貴啊!
動心的人大約不少,看看她現(xiàn)在的衣食住行,蘇律夜無比清楚的明白財帛動人心這句話。
解決完生理需求,蘇律夜整理好衣衫,洗完手這才推門出去。
她一出去,侍女連忙上來扶她。
“你叫什么名字?”。
“回殿下,奴名喚雪枝。”。
蘇律夜反復(fù)嚼了下這個名字,很好聽,不過不像她們這個地方的名字。
她們這里的人不喜歡雪,或者類似的任何東西,覺得不吉利。
不過這是別人的名字,好與不好,跟她也沒有多少關(guān)系。
“你是哪里人?”。
雪枝不明所以,不過還是老老實實的回答。
“奴家在王都的一個村子里。”。
“殿下,您看穿哪套衣衫?”。
漂亮得像晚霞一樣的衣衫,是蘇律夜從前做夢都想象不出來的好衣裳。
但是無一例外都是女裝,沒有一件不用帶面紗的男裝。本就不明朗的心情,一下子蒙上了更多的陰翳。
蘇律夜隨便選了一套。
“鵝黃那套吧。”。
“殿下肌膚白皙,穿什么都好看。”。
雪枝一揮手,立即就有四個侍女上來為蘇律夜換衣服。
蘇律夜很不習(xí)慣,但是既沒有說什么也沒有表現(xiàn)出來。
從那個雨夜被暴君侵犯之后,她就沒有自己穿過衣衫。這是沙凌川教給她的第一件事,學(xué)會接受被人服侍穿衣。
為了讓她記住,不鬧出什么笑話來。
之前她的衣衫一直都是沙凌川親手侍弄。當(dāng)然,沙凌川親自幫蘇律夜穿衣服,并不是他有多在意愛重蘇律夜。
不過是新得了個感興趣的玩物,興致還在,親手照料也是一種不一樣的體驗和樂趣。
蘇律夜不知道正常的帝后怎么相處,不知道皇帝會不會幫皇后穿衣服,但是她知道她的命握在誰的手里。
因此哪怕知道只有妻子侍奉丈夫,沒有丈夫伺候妻子的。沙凌川肆意的擺弄、裝扮她,她也選擇靜默。
世間再多的規(guī)矩,到了暴君面前都是飛灰,暴君的規(guī)矩才是規(guī)矩。
因為這份清醒的認(rèn)知,現(xiàn)在雖然不習(xí)慣被人當(dāng)廢物一樣伺候著,蘇律夜也能忍受,勉強撐起了皇后的架子。
“雪枝,你今年幾歲了?”。
換好衣服,雪枝扶著蘇律夜在梳妝臺前坐下。
“回殿下,奴今年20。”。
“殿下的頭發(fā)真漂亮。”。
如云的青絲被放了下來,在象牙梳子里輕輕滑落,如同一道流動的瀑布。
蘇律夜看了兩眼,就收回了目光。
“你在皇宮里待了幾年了,有沒有想家?”。
雪枝的動作不停,輕柔的幫蘇律夜梳著頭發(fā)。
“殿下,奴十二歲進(jìn)的宮。這還是第一次在皇后殿下身邊伺候,奴不想回家。”。
不想回家嘛?
那大約家里沒什么期盼的,若非如此,人怎么可能不想家呢?
“梳簡單一些,不要太多首飾。”。
雪枝欲言又止,滿頭榮華何嘗不是身份的象征?
不過想到這位皇后的性子以及那些不符合規(guī)矩禮儀的事情,也就把到了嘴邊的話壓下去。
她是想要成為皇后身邊的首席女官,但是并不代表為了做女官,她會把自己的小命懸在刀尖上。
溫泉宮里的事情,她們這些皇后身邊伺候的人無一不知無一不曉。
在皇帝明令要賜死的情況下,仍舊敢求情饒了那兩個侍女。這位皇后既有主見也有膽量,大約不會喜歡別人為她“做主”。
透過明亮的銅鏡,蘇律夜能清晰的看見雪枝臉上的神情。她沒有問她想說什么,也不適合問。
這不是她可以信賴不會輕易殺她的暴君,也不是暴君指派給她教她東西的女官。
她不能把她不知道的東西問出來,更不能好奇別人的想法。
輕易聽一個人的話,很容易把自己的腦子變成別人的。
如果連自己的腦子都管不住,很快自己這條命就不是自己的了。
蘇律夜下意識的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她要活著,長命百歲的活著。
“殿下,脖子不舒服嘛?”。
雪枝忍不住有些緊張,生怕自己不小心弄疼了蘇律夜,被拖下去處死。
畢竟溫泉宮的那兩個侍女,就是因為在皇后的身上留下痕跡,才要被處死的。
“沒有不舒服,稍微快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