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母將傅聞璟喚到病房外。
兩位長輩交換了個眼神,傅夫人輕輕拽了拽身旁婆婆的衣袖,最終還是由閱歷豐富的傅老夫人先開了口:
"你跟屋里那幾位...是因為柒丫頭起的沖突吧?"
那幾人的心思昭然若揭,想裝作看不見都難。
傅夫人輕嘆一聲,望向沉默的兒子:
"真是作孽...你這都結交了些什么朋友..."
話里帶著幾分埋怨,怪他識人不清。
這些人連基本的禮義廉恥都不顧了。
再怎么有心思,好歹也是他們傅家的人,既然已經成家,就該收起那些不該有的念頭。
哪能這樣明目張膽,還敢當面挑釁。
"現在的年輕人,真是越來越不知分寸。"
"媽..."傅母輕輕碰了碰傅老夫人,示意她看傅聞璟陰沉的臉色。
傅老夫人會意地點頭,轉而柔聲安撫:
"沒事的孩子,之前黛丫頭不是說過是因為喜歡你才結婚的嗎。"
"那些人...不必放在心上。"
傅老夫人輕拍男人的手臂以示安慰,又忽然想起什么:
"說來也怪,這幾日我總心神不寧,老做些怪夢,果然就出事了。"
她憂心忡忡地搖頭。
"怪夢?"傅聞璟莫名的就地抓住了這個詞。
"是啊,"傅老夫人神色凝重,
"那夢真切得很,只是..."
她蹙起眉頭,"不是什么好事。"
"夢里你這臭小子可是辜負了柒丫頭,不知在外面招惹了誰,”
“還把人領到我們面前來,想要解除婚姻。"
傅聞璟立即鎖眉否認:"絕無可能。"
傅夫人連忙緩和氣氛:"當然不可能,所以才說是夢啊。"
她轉向傅老夫人,
"媽,您就是太操心聞璟和柒柒的事,日有所思夜有所夢罷了。"
傅老夫人覺得在理,點頭稱是。
但傅聞璟卻陷入沉默。
明知說的是虛幻的夢境,可聽著心頭卻還是無端泛起一陣滯悶。
兩位長輩看熱鬧不嫌事大似的,還想著給傅聞璟出出主意,想辦法把那幾個人趕走。
但傅聞璟堅持說這些事不必她們操心,強調他們夫妻感情穩固,不會因為外人干擾而受影響。
見兒子如此篤定,兩位長輩也不便直接打擊他的信心。
傅夫人輕嘆一聲,抬手為兒子整理衣領,在她們眼里,自家孩子自然是最優秀的。
她的目光不經意掠過病房門,想到里面另外三道身影。
只是即便傅聞璟家世、相貌、能力都出眾,可當這樣的優秀人物同時出現四個,任誰都會難以抉擇。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
黛柒仍深陷昏迷,意識在漫長的夢境中浮沉,如同墜入黏稠的時間深海。
記憶的碎片如同被打碎的萬花筒,在她腦海中不斷旋轉重組。
她先是看見了原生世界里最疼愛她的三個姐姐,她們還像記憶中那樣,每次她們回家都會先圍著她噓寒問暖。
可當她跟著大姐推開那扇熟悉的門,本該是自家院落的景象卻完全變了樣。
她眼睜睜看著自己的視角從第一人稱抽離,變成了旁觀者。
青石板路上,她眼睜睜看著前方數人倒在血泊里,暗紅色液體漫過青石板縫綻開大朵大朵的血花,尖叫聲從四面八方涌來。
她想跑過去,卻被身后沖來的人群撞倒在地,膝蓋磕在地面上的鈍痛如此真實。
再抬眼時,刺目的血色褪去,她發現自己坐在一棵繁花盛開的大樹下。
而眼前,是這個世界的父母帶著她從未見過的年輕面容走來,黛父俯身將她輕輕抱起。
她低頭看見自己穿著粉色的小皮鞋,雙腿變成孩童的尺寸,肉乎乎的手背上還有可愛的窩窩。
"柒柒乖。"
母親用她記憶中最溫柔的聲音輕哄,指尖拂過她的發梢。
她不由自主地笑出聲來,仿佛真的回到了那個被父母捧在手心的小女孩。
這一幕真實得觸手可及,讓她幾乎要相信這就是她本該擁有的人生。
直到某個瞬間,她聽見遙遠的地方傳來規律的滴答聲,像在提醒她該醒了。
黛柒的意識漸漸清晰。
比起眼前模糊的昏暗,她的耳邊率先涌來絮絮的人聲,不是連貫的話語,更像浸了水的棉絮,悶在耳道里發脹,
【你們還有完沒完,懂不懂什么叫安靜。】
【這里是病房。】
【那你怎么還賴在這兒不走?】
【人在這里,我憑什么要走?】
【要吵出去吵。】
【這里什么時候輪到你發號施令了?】
盡管幾人壓低了聲音,你一言我一語的爭執還是清晰地傳進耳中。
黛柒很快辨認出那些聲音的主人,意識徹底回籠的瞬間,她本能地抗拒睜眼。
這幾人真是陰魂不散,即便她都這樣了,他們還是不肯消停。
縱使萬般不愿清醒來,視線卻不受控制地越來越清晰。
【噓...看她...】
原本壓抑的爭執聲戛然而止,四周陷入一片寂靜。
黛柒自然也聽到了這聲提醒,她的意識已經完全清醒,只是遲遲不愿睜開眼。
而在幾個男人的視角里,她每一處細微的變化都無所遁形。
他們都圍繞在床邊,看著她那張蒼白的小臉逐漸恢復血色,眉尖輕蹙,長睫微顫。
到后來,任誰都看得出她早已清醒,只是不愿睜眼。
"知道她為什么不想睜眼嗎?"
傅聞璟冷聲開口,"是因為你們在這里。"
"哦?"裴晉看他一眼,
“這話是她剛剛趴在你耳邊跟你說的?”
秦妄凝視著仍在佯裝的女人,慢條斯理地拖長了語調說道:
“再不睜眼,我們可就要對你做點別的事了。”
他咬字又輕又黏,帶著危險的暗示。
依舊不動。
見女人依舊裝睡不醒,幾個男人交換了眼神,緊接著厲執修的手便無聲地探向她,輕覆上她肩頭的被角。
黛柒感受到被子的動靜,心頭一緊。
肩頭傳來涼意,意識到有人正在掀她被子,想起秦妄先前的警告,她嚇得立即睜眼,慌忙抓住被角往回拽。
一睜眼就對上幾道灼灼目光,她連對視都不敢,急急垂眸想把被子拉過頭頂。
可被子不知被哪個壞心眼的男人拽住,在布料摩擦的細微聲響中,她甚至能感覺到對方故意松了松力道,卻又在她用力時突然收緊,任她怎么拉扯都紋絲不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