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緩緩前行,在經過連接內外城的石橋時,下雪了。
雪下得很安靜,冰冷的風掀開車簾,白色的雪就從外面鉆入。
一片片,一縷縷。
齊彧瞳孔微縮。
他視線盡頭正飄著傘,黑色的傘,那些黑色的傘像白色洋流中浮著的污穢之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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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遺棄世界】這游戲的世界觀是什么呢?
神靈生于斯地,卻又遁出此地,跳出三界,俯瞰人間,以此享樂。
神靈的惡趣味或許多種多樣,彼此之間也有仇怨,但共同的興趣只有一個,那就是:血斗。
既分勝負,也決生死。
血,勝利,死亡會帶來吉祥和神靈的祝福。
這些祝福的種類多種多樣,且隨著版本的不斷更新,會不斷疊加。
齊彧玩【遺棄世界】的時候,已經是后期版本了,而如今這個時代極可能是初代版本之前。
不過...他也稍稍了解過最初版本,初代版本還沒有賜福,玩家的戰斗力由三個因素決定:1.修煉功法突破境界,境界越高,戰力下限越高;2.參悟功法中的殺招,殺招越強,戰力上限越高;3.武器,以及一些毒素之類的物品能夠帶來附加戰力。
至于后期版本,那疊加的祝福就太多了...難度和操作也頗高。
為了爽玩,齊彧所使用的外掛包含一些特殊功能。
他掃了眼面板。
【齊彧】
【境界:無】
【技能點:無】
【戰力:0~1】
【功法:無】
【賜福:無】
這面板看似平平無奇,乃是【遺棄世界】中每一個玩家的面板,可更改內在邏輯后,卻是大幅度提升了游戲體驗。
技能點的獲取正常是通過“獵殺妖魔”以及“武者搏殺”,而現在變成了“觸碰妖魔”以及“勤奮修煉”。
賜福獲取的主要方式有兩種:
1.信徒,教派自有一套蠱惑人心的法子,或是某種秘香,或是某種秘文,可讓信徒拋家棄子,眼中只有圣教;
2.“各種血斗,以死亡和勝利取悅神靈,從而獲得賜福”,這種賜福有時候會相當離譜,甚至可能徹底顛覆游戲的平衡。
可是......神靈的賜福是可以隨時收回的,而一旦你強大到了一定地步,神靈就會必定收回祝福,轉而將祝福賜予旁人。
當然,神靈也不會輕易賜福,因為所有的賜福本質都不過是神靈將自身力量分出而已。
憑借這套賜福體系,神靈維持了這片大地的活力,使得這片大地崇尚武德,強者輩出,你方唱罷我登場,滾滾大河,流不盡的皆是英雄血。
可縱然天下英杰如過江之鯽,卻還是沒有一個能夠躍過龍門,因為在他們能夠躍過龍門時,賜福就會被收回。
但,齊彧面板上的賜福,縱然神靈收回了,卻還是會留一份“復印件”。
所謂一證永證,不過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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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彧回到家,有仆人匆匆撐傘來接。
黑傘。
齊彧問:“這點雪,還需要撐傘么?”
仆人忙道:“老爺吩咐的,說雪陰寒,還是撐一撐傘比較好。”
老爺,自是齊家老三,也是三爺,齊彧的父親——齊長順。
齊長順是個有些書生氣的中年人,氣質儒雅,頭發烏黑,只是神色之間頗顯幾分病氣,其早年任俠仗義,喜好武學,甚至還闖出了些明堂,若非如此也不會和“靈蛇金剛”宋青洪成為莫逆之交,可是...在一次重傷后,其早年斗狠任俠的暗傷也一并爆發出來,這使得齊長順力量全無,成了個普通人。
當齊彧見到這位老爹時,他頭頂正浮動著:0~1(50~100)。
“50~100”乃是其昔日的七品力量,“0~1”則是其現在的。
齊長順正在會客廳里。
大伯,亦即齊家老大齊長福也在。
齊長福相比老爹就健壯了不少,棉衣鼓鼓,坐姿筆直,很有氣場,他乃是族中的八品爆血境武者,但...其練武僅為強身健體,不為搏殺,對于殺招之類的自然沒多研究,故而其頭頂數值是:12~20。
兩人對面還有位客人。
中年客人。
穿著紅色棉襖,短發梳的整齊,似還涂抹了發油,一雙眼睛頗為深邃,只是在外則是露顯出笑,其頭頂數據很怪,乃是10~70,上下限差距過大。
老爹見他走過門口,招手喊:“彧兒,來!”
說著,他笑看向那紅衣短發男人,說:“陳上師,我兒子。”
旋即,他又對走近了的齊彧說:“彧兒,這位是圣傘教的陳上師,你叫一聲叔父吧。”
齊彧瞳孔微縮,他不知道自家什么時候和傘教搭上的關系,這可不是好事,如果這里真的是【遺棄世界】,那教派就不存在好的,差別只在于癲成了什么樣子而已。
陳上師笑瞇瞇地看著他。
齊長順笑道:“孩子內向,前些日子不還為了你教中一名教徒捐出了套大宅,結果僅僅換了一個香囊。”
一旁,大伯齊長福補充道:“打小兒內向,不善言辭。”
陳上師依然笑著,觀察著,那笑和眼神都讓齊彧感到很不舒服,許久...陳上師才用那假面般的笑,說:“這孩子有福氣,只是被鎮住了。”
齊長順笑著:“那還請陳上師指點指點。”
陳上師道:“得穿紅衣。”
齊長順若有所思地點點頭,然后擺擺手,道:“玩你的去吧。”
在他眼里,自家兒子就是紈绔,可紈绔也有紈绔的好,從沒見過哪個大戶人家是被紈绔給玩垮的。
齊家家產經得起他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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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彧離開了屋子。
什么有福氣被鎮住了?需要穿紅衣才能破除?
狗屁。
這就是個服從性測試。
他想過傘教能夠進入巍山城,肯定是有城中大戶支持,可他萬萬沒想過...這大戶有可能是他齊家。
難怪他捐了個宅子出去,也沒人說他。
他不知道老爹會不會真的給他買紅衣,只不過他知道...自己得抓緊變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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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彧到了自己的小院。
院子里,貼身丫鬟阿碧眼尖地瞧見了他,急忙迎上前去。待看清他紅腫的拳頭,她的眼中瞬間泛起心疼之色,而后默默轉身,開始燒水。
阿碧自七八歲便被買入府中,因生得一副嬌俏模樣,便被指派來伺候小少爺。
多年來,她與齊彧一同讀書寫字,一同嬉戲玩鬧,陪伴著他度過了無數的時光。
待齊彧長至十幾歲,情竇初開之際,也是她以溫柔體貼的方式,引導著少爺領略男女之情,讓他逐漸褪去青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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片刻之后,水燒開了。
內屋之中,屏風之后,活血藥包緩緩散入溫水,一股仿若能灼熱氣血的氣息氤氳開來。
水汽裊裊升騰,細微藥末悠悠浮動。
靜室的炭爐燃燒著獸金碳,絲絲松枝香散發出來。
阿碧輕抬皓腕,探手撥弄著水面,隨后螓首微側,聲音柔糯:“少爺,可以了。”
所以說完“可以了”之后,她便匆匆走出,開始服侍齊彧更衣沐浴。
齊彧任由她小手熟練地解衣褪褲,目光在她身上輕輕掃過。
阿碧雖非傾國傾城之貌,但那溫柔體貼的神情,卻讓人舒心。有此丫鬟,又何須再到外面尋花問柳?
從今往后,他當將全部心思與精力都傾注于練武之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