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是練手,老顧也有數(shù)了。
而對于賭斗,他也明白夫人心中復(fù)雜:
既希望少爺能夠成功,卻也不希望他成功。
前者終究是望子成龍,希望少爺能夠出息;
后者...卻是慈母心思,擔心少爺在外出事。
所以,若是賭斗,他是絕不能放水的,哪怕由他來打得少爺喊疼,認輸,也絕不可讓少爺敷衍著過去,日后在外吃了大虧。
“靈蛇拳,老仆曾見過,可老仆的招式,少爺卻未曾見識過。江湖兇險,對戰(zhàn)之前,誰又能對對手了如指掌呢?所以,少爺還得先試探一番...”
老顧微微俯身,在地上蹭了蹭那雙黑色的皮靴,將靴底那摻雜著馬糞、雜草和泥土的污穢蹭落。
隨后,他邁著步伐走到一片空曠之地。
齊彧走到他對面,擺好拳架。
老顧雙手微微張開,目光銳利,然后大喝一聲:“少爺小心!”
話音未落,便搶攻過來。
他腳步輕快,眨眼欺近,一記迅猛直拳裹挾著勁風,朝著齊彧的面門轟來。
齊彧雖未經(jīng)歷過戰(zhàn)斗,但他已將靈蛇拳的精髓融入身體。感到危險,他下意識地腳步一錯,身如靈蛇,驟然收縮,同時...抬臂格擋。
嘭!
他穩(wěn)穩(wěn)架住這一拳,面色沉穩(wěn),氣息未亂。
老顧再一記直拳當面轟來。
齊彧沉肩,擰腰,重心急墜,側(cè)頭之間,拳風刮面,卻避開了拳頭。
可老顧出手極快,直拳一散就化為利爪,鎖向齊彧的咽喉。
嘭!
齊彧再隔。
老顧招出連環(huán),利爪方散,又順勢握起,展開貼身連拳,雙手連環(huán)出擊,腳步也配合著不斷前進,如同一只兇猛好斗的雄雞,不停地啄食。
齊彧雙拳左擋右架,肩膀和手臂很快因力量的撞擊而泛起微酸,但他始終將核心部位保護得很好,同時冷靜地觀察著老顧的招式。
雙方來來回回,在極短時間里迅速交手幾個回合。
突然之間,老顧的一記拳用老,舊力初盡,新力未生,齊彧看準那短暫的時機,拳頭快速前沖,迅捷地撲向老顧面門。
老顧身形猛動,搖步之間,就想躲過。
然而齊彧這出拳銜接過于麻利,老顧未及躲閃,眼見那拳影竟已撲面,他心知無法躲過,常年江湖經(jīng)驗讓他下意識地僅扣起了拇指食指。
雙指一并,凌厲頓起。
那手恍如一只鋒利的雞爪,朝著齊彧手臂的側(cè)翼點去。
這一點若實,齊彧的手臂怕是要暫時廢了。
可點到一半,他就松開了。
他想起了,這只是陪少爺練武。
而現(xiàn)在這招,已經(jīng)遠遠超過了練武的范疇,而屬于他拼死相殺的戰(zhàn)法了。
啪。
齊彧的拳頭在老顧的咽喉處輕輕點了點,然后收回,笑道:“老顧,讓我???”
老顧呆立當場,半晌才回過神來,抬手抱拳,神情恭敬又帶著驚嘆:“老仆真未想過少爺竟如此天資過人。
這練法入門易,精通難啊。
那位宋館主所說的十五天,不過是覺得少爺能將靈蛇拳練至入門,再配合藥物壯實氣血。
可少爺如今竟把這兩式練得爐火純青...”
他回想了下,再度感慨道:“當真爐火純青,這...這當真難得?!?/p>
旋即,他又道:“老仆若不用戰(zhàn)法,便不是少爺對手??扇粲昧藨?zhàn)法,少爺...卻可能受傷?!?/p>
齊彧道:“且讓我看看何為戰(zhàn)法?!?/p>
老顧聞言,立定,道:“老仆所練的乃是雄雞拳,這戰(zhàn)法則是雞爪功...”
說著,他走近不遠處的一塊石頭,緩緩抬起雙手,拇指食指緊緊并起。
齊彧看到他手骨棱突出,皮膚致密,手爪如鐵鉗一般。
突然,老顧瞪圓雙眼,猛地搖身,口中怪叫一聲,如同一頭兇猛的雄雞,手爪猛啄,空氣在快速移動的指孔間穿梭,發(fā)出“嗚嗚”的尖銳鳴音。
啪!
一聲脆響。
巖石上蔓開裂痕。
緊接著,轟然破碎。
老顧緩緩抬手,手指輕輕張開,卻見雙指間竟穩(wěn)穩(wěn)叼著一塊不知何時被他抓住的小碎石。
齊彧瞳孔微縮,忽道:“去靈蛇武館。”
他得去學(xué)習(xí)戰(zhàn)法了。
————
馬車離開齊府。
出內(nèi)城時,起霧了。
霧氣很快變濃,原本已經(jīng)跳騰到半空的日頭頓時模糊起來,像一張大臉趴在天幕上,不顧一切地緊緊貼著。
老顧御車的速度慢了下來。
齊彧微掀車簾,卻見兩邊街道都隱約只見到輪廓,所有人的臉都消失了,只剩下嗡嗡的嘈雜交織成一片。
模模糊糊里,車又經(jīng)過了一片嘈雜聲極多的地方,有人們慌亂的喊叫,有官差嚴厲的呵斥...
齊彧記得這里是個蘆葦蕩。
今日怎么了?
“老顧,看看怎么回事。”
車緩緩?fù)O?,老顧也不下車,只是看向就近一人,揚聲問道:“那位兄弟,發(fā)生什么事了?”
被他喊著的人還未出聲,不遠處卻已有一人走了過來。
齊彧遠遠兒看到那數(shù)據(jù)是“28~43”,這數(shù)據(jù),應(yīng)該算是八品武者了。
來人是個中年人,個兒瘦高,內(nèi)著軟甲,外籠青袍,腰間掛著把佩刀。
待近了,他才看清這邊的馬車樣式,于是整了整衣衫,上前一步,行禮道:“巡城都頭趙慶軼,敢問是哪位齊家貴人?”
老顧眼尖,一眼認出他,于是回頭低聲道:“少爺,是咱齊家的都頭?!?/p>
齊家作為掌控著五方校尉中“東方校尉”的家族,自然也把手伸向了巡城、治安等地方,這位名叫趙慶軼的巡城都頭,就是齊家?guī)偷娜恕?/p>
此地位于內(nèi)城城東與外城城東的交界之處,遇到自家勢力的人倒也不足為奇。
“是三少爺?!?/p>
老顧又說了句。
趙慶軼皺了皺眉,出聲道:“那無論三少爺今日要做什么,天黑前請一定要回內(nèi)城?!?/p>
老顧心中一動,問:“趙都頭,出什么事了?”
趙慶軼道:“不怕嚇著,就來看看吧?!?/p>
齊彧聽聞,當即便下了馬車,跟隨趙慶軼走去。
人群分開。
待到靠近。
一看。
是個人頭!
那人頭放置在蘆葦蕩前。人頭的臉部已經(jīng)泡得腫脹潰爛,呈現(xiàn)出駭人的巨人觀,慘白的肌膚上,幾條肥碩的蟲子正緩慢地蠕動著,令人作嘔。
而人頭下方則是一座由泥土和石頭堆積而成的雕塑,那雕塑栩栩如生,仿佛真人一般。仔細看去,竟能隱約分辨出其上的衣裳紋理、紐扣樣式。
此時此刻,恰如彼時彼刻。
齊彧一下子想到了之前的雪人。
不過,這次和上次雪人卻又有不同。
這人看起來是先遇害身亡,被拋尸在蘆葦蕩中,不知為何又被撈起,割下頭顱,再精心塑造成這尊土石人。
意義何在?
動機何在?
一股難言的瘆人之感陡然涌現(xiàn)出來。
趙都頭道:“是外城一個小幫派,叫什么狼哥,本來這種幫派仇殺死人也正常,只是不知怎得竟變得如此詭異。事有蹊蹺,三少爺在外城莫要久留,事情一了,就速速回去吧?!?/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