察覺到手下軀體的僵硬,秦疏意放輕了點力道。
“疼嗎?”
凌絕悶聲悶氣:“不疼。”
“好了,頭轉過來?!彼f不疼就疼吧,反正他鐵人。
凌絕本來是背對著秦疏意低下頭的,但是有一部分傷口在側面,這會他挪動了下,就變成了兩人面對面。
因為傷的位置,秦疏意挨得很近,是他一伸手就可以攬進懷里的距離。
熟悉的香味沁入鼻尖,他搭在膝蓋上的手指手癢地動了動。
兩人誰都沒再說話。
秦疏意披著的頭發掉在他胸口,凌絕下意識地想伸手為她挽到耳后。
卻在這時,秦疏意已經給他包好了紗布,“行了?!?/p>
她后退了一步。
凌絕陡然清醒過來。
他們已經不是親密到可以擁抱,可以挽發的關系了。
他盯著那雙澄凈的眸子,在無人注意的角落收回了抬到一半的手。
“醫院……”她眼里含著幾分關心。
凌絕知道,那只是出于她的善良和對救了她的人的感恩,無論是誰,她都會這么好。
也許因為對象是他,反而有幾分苦惱。
“我自己去。”他聲音平靜。
沙發上的西服被拿起來搭到臂彎,他站起身看向施啟嵐,“施小姐,麻煩一下你的司機。”
他今天是自己開車過來的。
施啟嵐愣了一下,像是不太懂為什么氣氛突然就變了。
但凌絕開了口,她肯定不能拒絕。
“沒問題。”
只要這位祖宗能答應去治傷,不要跟剛才一樣準備硬頂就行。
凌絕于是又看向秦疏意,語氣疏離,“你已經幫我處理過傷口,就算是抵消了。”
秦疏意抿了抿唇。
“好?!彼p緩點頭。
既然他想劃清界限,保持距離,她應該尊重他,何況是在彼此的相親對象面前。
“如果后續治療有什么問題,可以讓李特助聯系我,能夠幫忙的事我一定會做?!?/p>
這也是句客套話,但是被救的人應有的態度。
她有什么能幫到他呢,他們都知道,他不會找她。
凌絕點了下頭。
兩人算是和平分手,如今見面也維持了應有的體面。
凌絕和施啟嵐離開了。
一直在旁邊等著的池嶼走過來,聲音和煦,“送你回家?”
秦疏意笑了笑,“走吧。”
……
車上。
秦疏意主動開口,“剛才在咖啡店遇到的是我前男友。”
池嶼,“有點猜到了?!?/p>
秦疏意彎了彎眼睛。
池嶼是個很好很體貼的人,他們的相處也很舒服,但她并沒有改變當初的想法。
剛才在店里,只是凌絕在身邊,她不太方便聊起這個話題。
“我和他剛分手不久,雖然已經整理好了,但是我暫時并沒有馬上進入一段新感情的想法?!?/p>
或許有人能迅速抽離,在一段關系結束后很快投入新戀情。
但她自己并不是喜歡無縫銜接的人。
中間留白,她覺得是對下一任的禮貌,對自己也好。
只能說如秦淵擔心的那樣,他們被介紹相遇的時機也許不太好。
池嶼卻笑了,“方便問一問,是因為還喜歡嗎?”
秦疏意搖搖頭,“我們已經結束了?!?/p>
“那你們之間?”
“不算是沒有感情。”她回答,“但更多的是不合適?!?/p>
人非草木,她和凌絕雖然都沒有十分投入,但也算是在認真戀愛,怎么可能一點喜歡都沒有呢。
她不會全盤否定過去。
在某些瞬間,他們肯定也是彼此心動過的。
池嶼懂了。
有感情,但并沒有那么深刻。
至少,以他的觀察來看,秦疏意是真的畫上了句點,至于對方……
他想起那雙與自己對視過的凌厲深邃的眸子,以及秦疏意在彎腰包扎時,男人一眨不眨地盯著她的專注眼神。
“我倒覺得我來的正好?!?/p>
他帶著一點玩笑的語氣,“來得早了,你們還沒分手,來的再晚點,也許你身邊又有了新的追求者。”
池嶼確實是慶幸,“其實我今天本來在猶豫該不該來的,但是又想著也許多認識個人也不錯,所以我還是出發了。
疏意,我可以這樣喊你嗎?或許我們可以慢慢來?!?/p>
他說的很誠懇,秦疏意頓了頓,點了下頭。
“那你猶豫來相親的原因是什么呢?”
池嶼臉上浮起一抹苦笑,“跟你有點像吧,不確定自己是不是準備好迎接一段新的關系,我好像不是個很能滿足對方情感需求的人?!?/p>
秦疏意,“聽起來像是有故事。”
池嶼笑了下,“我的上一段戀情是在一年前結束的,對方比我小五歲,她性格開朗跳脫,可是后來總是不開心?!?/p>
他神情澀然,“她說我太理性了,跟我吵架像是拳頭打在棉花上,氣人得很,而且那時候我工作也很忙,很多時候都照顧不到她,最后她說累了?!?/p>
人跟人之間,往往是陰差陽錯,愛不逢時。
他們同樣是不合適。
秦疏意了然。
每個人的過去讓他成為現在的自己。
車廂內的氣氛一時有些沉默。
池嶼意識到這一點,又講道:“不過我們分手后就沒有再聯系了,她出國進修去了,現在也有很好的前途?!?/p>
他看向秦疏意,“我贊同你的話,人應該要清空了前一段感情,才能進行下一段,所以我說的希望和你慢慢接觸,是建立在我已經放下過去的前提下。”
他和前女友之間走到窮途末路是注定的事。
有遺憾,但并不會回頭去看。
至于秦疏意,其實從他媽的嘴里,他聽到過許多溢美之詞,當時只是無奈地覺得他媽為了催婚真是無所不用其極,但是今天見到,方知沒有夸張。
他開始相信他媽那句話,回去他會感謝她的。
這樣美好的女孩子,也許沒有人會不喜歡她。
雖然情敵強勁,但對方顯然還未回過神來,他覺得自己也不是不可以爭取爭取。
……
和一路深入交談的秦疏意、池嶼不同,出了咖啡館的門,凌絕就和施啟嵐分道揚鑣。
通向醫院的路上,他接了一通電話。
是管家問各大品牌新一季的女性服飾還需不需要繼續采購。
以前秦疏意在,都是默認直接送上門的,但現在凌絕身邊一個女人都沒有,他有點拿不準。
背后傷口隱隱作痛,凌絕望著窗外的車流出了會神,想到的卻是秦疏意在相親桌上說的兩人三餐,貓狗雙全。
簡單的畫面和繁復昂貴的服飾像是兩種生活的宣示。
他表情沉寂,“不用了,以后都不用送了?!?/p>
“還有,青岑路的公寓,派人清理掉里面的東西吧?!?/p>
秦疏意離開后,他沒有動過那間屋子。
但現在,她都要攜手新人了,或許是時候徹底告別了。
至于過戶給秦疏意,他想起李特助給他看過的長長的慈善捐贈單。
他嘴角浮起一抹自嘲的笑。
他給了,恐怕她也不會要吧。
他沒有任何東西能留住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