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顏撻懶皺起了眉頭。
他身邊的百夫長。還在喋喋不休地請戰,言語中充滿了對南朝軍隊的輕蔑,但完顏撻懶一個字也沒聽進去。
他的視線越過寬闊的河面,牢牢鎖定在對岸那片越來越亮的火光上。
不對勁。
太不對勁了。
南人的軍隊,打了敗仗是什么德行,他比誰都清楚。
要么是哭爹喊娘,丟盔棄甲,要么是死氣沉沉,縮在營里等死。
何曾見過像這樣,仿佛過節一般喧鬧的?
那股沖天的殺氣,即便隔著這么遠,都讓他感到一陣莫名的心悸。
“萬戶大人?”
這名請戰的百夫長見他久久不語,試探著又喊了一聲。
完顏撻懶終于收回了視線,轉頭看向他。
“既然如此,烏古論,就由你的百人隊去防守臨河的那條街道。”
“切記要注意拉扯,絕不可硬沖蠻干。”
“區區夏軍,我一力破之。”
……
與此同時,廣陵橋頭。
經過兩個半小時的準備。
玩家們已經做好了出擊的準備。
麻薯的指令已經通過各個戰團的團長,傳達到了每一個人耳中。
行動,在晚上九點。
同時也是現實中的上午九點正式開始。
“一團二團,準備推進!推車的上前,長矛手跟上!”
“速度!速度!別磨蹭!”
最前方的兩個主力戰團,近兩百名玩家,開始行動。
他們中。
有幾十人合力推著七八輛沉重的獨輪車和板車。
上面堆滿了破爛的家具和石塊,車頭向外。
綁著削尖的木桿和長矛,形成了一個個簡陋又猙獰的移動拒馬。
車后。
是手持各式長矛的玩家,矛尖從車子的縫隙中伸出,寒光閃閃。
整個陣型,像一只緩慢移動的鋼鐵刺猬,開始吱吱呀呀地朝著主干道深處推進。
“弩手小隊!上房頂!找好位置,掩護正面!”
隨著一聲令下,幾十名裝備了神臂弓的玩家立刻行動起來。
他們從后勤隊那里接過早就準備好的短梯,三兩下就手腳并用地爬上了街道兩側民房的樓頂。
瓦片破碎的聲音和低聲的咒罵聲此起彼伏。
很快。
他們就在屋頂的陰影里找到了各自的射擊位,黑洞洞的弩口,對準了街道的遠方。
整個過程雖然有些手忙腳亂,嘰嘰喳喳。
但沒有絲毫猶豫,沒有半點拖延。
每個人都在執行自己的任務,仿佛一臺巨大戰爭機器上的零件,開始緩緩轉動。
就在正面部隊前出了一百多米,剛剛在第一個街口站穩腳跟時。
一聲撕裂夜空的尖嘯,從金軍陣地深處傳來!
那聲音凄厲而尖銳,像是夜梟的悲鳴。
緊接著。
臨河的兩條街道上,驟然響起了雷鳴般的馬蹄聲!
來了!
所有玩家的心都提了起來。
“三團!四團!準備接敵!”
麻薯的聲音在橋上響起。
負責兩翼防御的兩個百人戰團,立刻迎著馬蹄聲傳來的方向,在臨河的兩條街上擺開了陣勢。
海豹和老蒯。
作為這兩個團的臨時指揮,站在了隊伍的最前方。
“都聽好了!”
海豹的聲音不大,但穿透力極強:
“等會兒他們沖過來,所有人身體壓低,長矛斜向上四十五度!別他媽想著去捅人,夠不著!就給我捅馬!捅馬肚子,捅馬腿!把他們給我從馬上掀下來!”
“咱們的任務不是殺人,是拖住他們!給后勤隊爭取時間!聽明白沒有?”
“明白!”
震天的怒吼,回應著他。
另一邊,老蒯的動員更加直接。
“兄弟們,別怕。”
“加油!干就完了!”
馬蹄聲越來越近,仿佛重錘敲擊著每個人的心臟。
黑暗的街道盡頭,一排排猙獰的黑影,正以摧枯拉朽之勢,席卷而來。
金人的兩支五十人騎兵隊,從兩個方向,朝著夏軍剛剛建立的脆弱陣地,包抄而至!
戰斗,一觸即發!
臨河北向街道。
金軍百夫長烏古論策馬立于隊伍之前,他瞇著眼,打量著前方百米開外嚴陣以待的夏軍步兵方陣。
火把的光芒跳躍,將那些步兵的臉映照得明明暗暗。
他看到了他們手中的長矛,看到了他們臉上那種混雜著憤怒與興奮的古怪神情。
但唯獨沒有害怕。
作為一名在戰場上摸爬滾打了十幾年的老兵。
他從這支隊伍身上,嗅到了一絲和以往截然不同的氣息。
白天在廣陵橋上,他的一個同僚。
就是率領著百名騎兵,就被這群看似烏合之眾的洛家軍給活活拖垮,全軍覆沒。
這個消息,早已在金軍內部傳開。
雖然大多數人,包括他自己,都將那次失敗歸結于地形狹窄和輕敵。
但此刻。
親眼看到這支隊伍,他心中的警惕還是提到了最高。
“停!”
他猛地一抬手,身后奔騰的馬隊瞬間緩下了速度,最終在百米開外停住,馬蹄踏動,發出一陣陣不安的嘶鳴。
“大人,為何不沖?”身邊的副官不解地問,“南人步卒,一沖即潰!”
“蠢貨!”烏古論冷冷地瞥了他一眼,“你忘了橋上是怎么敗的了?這伙人斗志很頑強,不能蠻干!”
他沒有下令沖鋒。
看到對方已經擺好了嚴密的防守陣型,再用騎兵去硬沖,那是傻子才會干的事。
他獰笑一聲,從馬鞍上摘下了自己的騎弓。
“傳令下去!全員換弓!給老子射!我倒要看看,是他們的骨頭硬,還是我們的箭硬!”
“唰啦——”
隨著他一聲令下,百名金軍騎兵動作整齊劃一,紛紛摘下背上的騎弓,挽弓搭箭。
弓弦被拉成滿月,鋒利的箭簇在火光下閃爍著幽冷的光芒,齊齊對準了前方的玩家方陣。
“放!”
“嗡——”
一百支羽箭,帶著刺耳的破空聲,如同一片烏云,騰空而起,劃過一道致命的弧線,朝著海豹率領的三團玩家頭頂,傾瀉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