贏麻了泡在水里,雙手抱著一根圓木,練習著浮水。
他的眼睛卻時不時地瞟向不遠處的城墻。
即使隔著很遠,他似乎也能聽到那邊傳來的陣陣歡呼。
他知道,那是麻薯的戰團。
剛剛論壇上那段拋石機洗地的視頻,他也看到了。
視頻里。
麻薯意氣風發地站在城頭,接受著所有人的膜拜,像個真正的英雄。
而自己呢?
卻只能帶著一群菜鳥,在這冰冷的水坑里像鴨子一樣撲騰。
一股說不出的酸澀和煩躁,涌上心頭。
憑什么?
明明自己才是最早跟在洛塵身邊的玩家,最早獲得機遇的人。
為什么現在風頭全被那個只會掛機的麻薯搶走了?
訓練一直持續到傍晚。
當鄭十三終于宣布解散時,玩家們如蒙大赦,一個個連滾帶爬地從水坑里出來,哆哆嗦嗦地圍在火堆旁。
就在這時,剛剛還冷酷無情的鄭十三,卻端著幾大盆熱氣騰騰的姜湯走了過來。
“都過來喝一碗,驅驅寒氣。”他的聲音依舊沙啞,但語氣卻溫和了許多,“今天練得不錯,都像個爺們。”
他還特意走到剛才那個被他按進水里的玩家面前,拍了拍對方的肩膀。
“小子,剛才嗆得不輕吧?以后換氣的時候注意節奏,別慌。戰場上,一慌就得死。”
那個玩家本來還憋著一肚子火,被他這么一弄,反倒有些不好意思了,接過姜湯,小聲說了句“謝謝教官”。
這種突如其來的溫情,讓所有玩家都有些發懵。
白天是魔鬼,晚上是天使?
這NPC的設定還挺帶感。
贏麻了喝著姜湯,身體漸漸暖和起來,但心里的煩悶卻絲毫未減。
他獨自一人走到訓練場邊緣,看著遠處城墻上星星點點的火把,再次陷入了沉思。
“有心事?”
鄭十三不知何時走到了他的身邊,遞過來一個硬邦邦的烤餅。
贏麻了愣了一下,接過餅,沒有作聲。
“看你的眼神,總往城墻那邊瞟。”鄭十三順著他的目光望去,淡淡地開口,“是在嫉妒他們?”
贏麻了心里一驚,沒想到這個NPC觀察得如此仔細。
他有些狼狽地移開視線,嘴硬道:“沒什么。”
“年輕人,爭強好勝,是好事。”鄭十三卻像是沒看到他的窘迫,自顧自地說了下去,“可人生在世,不如意事十之**。你羨慕別人站在高處風光,焉知別人不是從泥潭里爬出來的?”
他頓了頓,聲音里帶著一絲滄桑。
“就像這天下,山河破碎,金人南下,你說這事跟咱們這些小老百姓有關系嗎?”
“說沒有,金人指不定哪天就把我們腦袋給砍了。”
“說有,但好像也沒那么大關系。我們一個人也不可能把金人打跑。”
“咱們能做的,就是盡可能活下去。想活下去,就得吃苦。不是吃打仗的苦,就是吃當亡國奴的苦,總得選一樣。”
“你心里的那點不平衡,也是一樣。”
“你糾結,你難受,有用嗎?沒用。還不如把心思放在眼前的事上。”
鄭十三拍了拍他的肩膀。
“你們那個什么襲營的計劃,很大膽,也很兇險。但要是干成了,你們就是揚州城的大英雄。到時候,城墻上那些人,就該反過來羨慕你們了。”
一番話,說得贏麻了豁然開朗。
是啊,自己在這里自怨自艾又有什么用?
麻薯有他的拋石機可以大殺四方,自己有自己的奇襲計劃。
鹿死誰手,尚未可知!
他看向鄭十三,第一次真心實意地開口:
“多謝教官指點。”
鄭十三笑了笑,露出一口被煙草熏黃的牙:
“我就一平頭老百姓,算什么教官,你就叫我鄭大哥吧,早點把金狗子趕跑,我好回家抱孫子。”
看著鄭十三轉身離去的背影,贏麻了捏緊了手里的烤餅,狠狠咬了一口。
真他娘的硬。
玩個游戲,居然還被NPC給上了一課。
不過,這感覺,似乎還不賴。
在現實里,除了他父母根本沒有人關注他的情緒。
他轉過身,看著那群還在嬉笑打鬧的隊友,眼神變得銳利起來。
“大家別歇著了,繼續練!”
“不然我們對得起,飛龍大哥的獎金嗎?”
次日傍晚,金軍大營。
完顏宗望陰沉的臉終于有了一絲緩和。
派去西進的分隊傳回來的消息讓他緊繃的神經松弛了不少。
與揚州這塊難啃的硬骨頭不同,他僅僅分出了兩千騎兵西進,幾乎沒費什么力氣就拿下了真州。
真州知州和守將一聽到金軍的馬蹄聲,連抵抗的念頭都沒有。
當晚就帶著親信家眷,卷了細軟,棄城南渡,逃得比兔子還快。
城中數千守軍群龍無首,瞬間崩潰,開城投降。
更讓完顏宗望驚喜的是,他們還抓到了一條大魚。
大夏朝廷派駐此地,負責轉運江南錢糧的戶部侍郎。
王霖。
連同他的一眾屬官,在金軍破城后,第一時間選擇了投降。
此刻,這位夏國高官,正像一條被抽了脊梁骨的狗,跪在完一顏宗望的大帳里,渾身抖得如同風中的落葉。
“說!揚州城里到底是怎么回事?洛塵手底下究竟有多少人馬?”
完顏宗望的聲音不帶一絲溫度,居高臨下地俯視著王霖。
“二……二皇子殿下。”王霖嚇得魂不附體,磕磕巴巴地說道:“揚州……揚州城就是個空殼子啊!”
“那趙康小兒已經嚇破了膽,已經南逃去了臨安。他任命劉光為江南制置使,擁兵數萬,拱衛江南。至于那洛塵……”
王霖咽了口唾沫,急于表現自己的價值:
“他就是個被推出來的棄子!趙康給了他一個淮東路制置使的虛名,實際上他一兵一卒都調動不了!”
“泰州、通州、高郵那些地方,誰會聽一個毛頭小子的?他現在守著揚州,滿打滿算,能用的兵力絕超不過四千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