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青叼根煙，翹著二郎腿，神態從容，與辦公室的火藥味格格不入。

“300個拷貝？你是在做夢！”

韓三坪巴掌重重拍在實木桌上，震的茶杯咣咣作響：“你知不知道一個拷貝多少錢？9000！300個就是270萬！都夠制作一部中等成本的電影了！”

李青悠悠道：“咱們這是商業片...”

韓三坪的聲音幾乎要掀翻房頂，震耳欲聾：“近幾年市場低迷，很多電影30-50個拷貝都有富余！”

“現在全國上下3000家影院，120個拷貝輪放已經夠用了，300個想都不要想！”

李青不慌不忙彈了彈煙灰：“你看，你又急...”

“我急了嗎？”

韓三坪梗著脖子反問，上面青筋直冒。

李青起身，輕拍他的后背：“韓叔，消消氣，你仔細想想，我沒坑過你吧....”

韓三坪仔細想了想，更是氣不打一出來，一把掀開他胳膊，心有余悸道：“你是沒少坑，500萬提到1500萬，又追加到2000萬，現在還想再追加到2270萬，我看你是不當家不知柴米油鹽貴！”

他掰著手指數：“北影投資三成，花了600萬，我舔著臉找上面打包票，軟磨硬泡才把錢湊齊。”

“這270萬是拷貝錢，紫禁城不負責發行，他們不承擔，等于北影廠自己墊付，我問你，我上哪再去湊？”

李青目光轉向窗外，吐了個煙圈，一臉深沉道：“我相信你...”

“滾蛋！”

韓三坪推著李青就往外走，鼻子都氣歪了：“你當我小姑娘呢，拿這套對付我！”

李青哈哈大笑：“別生氣，韓叔，開個玩笑開個玩笑，你坐下，我慢慢跟你說。”

“不聽，滾蛋！”

李青好說歹說，才把韓三坪安撫下來。

“韓叔，咱們這電影，你有票房預期嗎？”

韓三坪毫不猶豫道：“保本就行。”

李青啞然：“就這么點期待？”

韓三坪斜楞他一眼：“投資2000萬，保本就沖著5000萬去了，姜汶《陽光燦爛的日子》也才5000萬票房。”

意思很明顯，你比姜汶還牛逼？

李青搖頭：“他那是文藝片，拍的再好也是文藝片，受眾群體有限。”

“算了，這不重要，我想說咱們的宣傳策略才剛剛開始，影響力你也看到了，120個拷貝肯定是不夠，最低也得180，而且要做好追加的準備。”

韓三坪手指在桌子上點動，心里在默算。

一線城市給5-8個拷貝，省會城市給3-5個，其他所有省份，每個省給5-10個拷貝。

黃金時段18點到22點，每個拷貝可以放映4-5場，非黃金時間放映2-3場。

180個拷貝正好能鋪開。

“行！”

韓三坪拍板：“180就180，我先跟你說好，賽車這個題材沒人拍過，市場預期不明朗，你最好降低預期。”

言語中警告意味濃烈。

李青灑脫一笑：“我對電影有信心，何況就算電影賠了，只要能把市場潛力激發，將賀歲檔能開辟出來，也算是大功一件，你也能跟上面交差。”

韓三坪揮手打斷他的畫餅：“沒影的事別說，電視宣傳什么時候上呢？”

“等電臺活動熱度降下去上電視，電視宣傳完再跑路演，都搞完電影就該上映了，從7月末到11月，不能讓熱度降下來。”

李青思路清晰的闡述理論。

韓三坪瞇著眼看向他：“你這些煽動輿論的手段都在哪學的？”

李青急了，聲音拔高：“什么叫煽動！這叫宣傳！”

韓三坪嗤笑一聲，也不知道是信了還是沒信。

“你也就是在一個和平的年代里，要放在....”韓三坪搖了搖頭道：“你還年輕，很多事情不要太張揚...”

“就拿電臺這個事情來說，民間議論聲這么大，無論你是為了什么，總之你是在上面掛上號了，很多雙眼睛看著你呢，你自己長點心吧！”

李青心里咯噔一下，驚訝道：“不至于吧？”

韓三坪指向電話：“今天我一共接了9個電話，全都是來問我始作俑者的，至于目的...好壞難辨，你自己斟酌。”

李青委屈叫冤：“韓叔啊，我可都是為了咱們電影，你們投了那么多錢，我是絞盡腦汁，才想出這么幾個宣傳方式，就怕電影虧本，你也不說幫我擋一擋.....”

“我為什么要幫你擋！”

韓三坪雙手架在桌子上，臉色前所未有的凝重：“你一個非科班出身的野路子，動動嘴就拿到了別人幾十年也拿不到的資源，是需要付出代價的！”

“電影立項時候多大風波你也看見了，他們不是消失了，只是轉移到暗處了，都在等著你犯錯，結果你倒好，主動送上苗頭，直接掀起這么大的輿論！”

“我知道你想說什么，我為什么不阻止你的宣傳策略？因為于我而言，電影增加曝光，市場更好，這是好事。”

“就算票房不如預期，我和錢崇遠可以拍拍屁股走人，大不了我們延遲進步時間！”

“而你，沒有背景，卻被推上了風口浪尖，只要票房沒有超出預期，就會有人上來生撕了你！及格都不行！”

“這是你自己選擇的路，好與壞你都要承擔！”

韓三坪長嘆一口氣：“在魔都的時候，你點醒了我，這才是我答應增加拷貝的原因，起碼讓電影多點成功的可能性......”

這段話仿佛耗盡了他的精氣，他搓了搓臉靠在椅背上閉目養神。

房間陷入寂靜。

李青張了張嘴，愣在原地，心中翻江倒海。

韓三坪的這番話驚醒了他，現在是97年，不是攝像頭遍地的后世，現在一條人命才多少錢，只要幾萬，有的是人鋌而走險。

而自己拿到的是2000萬！！！

搶了多少人的機會？斷了多少人的財路？

白刀子進紅刀子出，很難嗎？！

自重生以來，一切順風順水，讓他險些忘了自己所處的時代。

如今被點破，李青嚇出一身冷汗。

這段時間太膨脹了，總覺得有了系統就無所不能了。

事實上距離李連結經紀人被槍殺，才過去了5年！！

而自己要走的路，將來還會觸碰到公知的底線，屆時圖窮匕見，悔之晚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