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嗎??”
李青的聲音高昂,極具穿透力。
韓三坪指尖的煙燃的很快,煙灰簌簌落在中山裝上,他卻渾然不覺。
李青的話像一記記重錘,狠狠敲在他的心上。
他想起70年代在部隊的日子,背著鋼槍守在邊境,那時候腦子里只有一個念頭——保家衛(wèi)國。
后來轉業(yè)到川省峨眉廠,從場記開始做到導演,也曾憋著一股勁想拍出讓國人挺直腰桿子的電影。
自己是從什么時候開始忘記初衷,一門心思想往上爬了?
李青所說的文化入侵,他不是不懂,這些年好萊塢電影在國內橫掃票房,港島跟風模仿,內地抱著文藝片的架子自怨自艾。
這些他都看在眼里,記在心里。
前段時間幫李青拉投資,一半是因為劇本好,有賺錢的空間,能幫他進步,一半是看重李青這個人,有想法,有理論,敢想敢干。
如今一個小年輕,都在用行動一步步踐行理想,自己一個改革先鋒,反倒迷失在推杯換盞的熱鬧里了。
“他媽的!”
韓三坪越想越氣,猛地將煙蒂按在道具箱上,語氣嚴肅道:“剛才這番話你爛在肚子里,我就當沒聽見,在你沒有掀桌子的底氣之前,誰都不要再說!”
李青心中松了一口氣,沒白忙活。
今天我叫醒你,來日你要為我撐腰!
他笑了笑道:“放心吧,這話我只給你說,我只相信你!”
韓三坪撇嘴:“不是你剛才口無遮攔的時候了?”
李青訕訕一笑:“我這是重錘用響鼓,還指著韓叔替我遮風擋雨呢......”
“小事!”
韓三坪的氣勢已經回來了,言語中透著狠勁:“你只管拍后續(xù),要錢要資源,我韓三坪親自去跑,魔都的場地要是不夠,我給你協(xié)調全國,誰拖后腿我辦誰!”
韓三坪已經下定決心,全力以赴,就算《飛馳人生》最后賠了,他也要保下李青。
不能讓愛國有罪!
不遠處。
兩人的爭吵聲太大,哪怕劉小莉刻意收起耳朵,對話還是飄了過來。
她早已收起看戲的心態(tài),心臟劇烈跳動。
她是舞者,常年輾轉各地演出,見過太多‘圈內人’,要么像那些老導演,固守成規(guī),把藝術當做裝點門面的幌子。
要么像那些年輕演員,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眼中只有名和利。
李青不一樣,他的心中有火,有對這個行業(yè),這個時代的責任感。
那句‘這是一場前所未有的文化戰(zhàn)爭’像一道驚雷劈進她沉寂已久的心。
她的婚姻早已是一潭死水,丈夫的不作為,家庭的束縛,讓她覺得從小熱愛的舞蹈已經失去了靈魂。
可李青身上的銳氣,那種‘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的執(zhí)拗,讓她感受到了久違的心動。
就像是久旱逢甘露......
她看著李青綻放的笑容,干凈又有力量,劉小莉下意識攏了攏旗袍的下擺,耳尖的熱度遲遲沒有消退,心中竟升起想上前搭話的沖動。
等韓三坪風風火火的去安排后續(xù)事宜,車場重新恢復安靜。
劉小莉猶豫片刻,還是邁步走了過去。
“你剛才說的是,認真的?”
她的聲音柔和,帶著不易察覺的試探。
“聽見了?”
李青放下折疊椅,仰頭看去,陽光有些刺眼,他瞇了瞇輕笑道:“當然,我沒必要拿這種事開玩笑。”
他指了指旁邊剛拆開的折疊椅:“坐下!”
“還挺霸道”劉小莉心中嘀咕,還是并攏雙腿,輕撫旗袍落座,腰臀形成一道曼妙的曲線。
兩人距離很近,身后是流光溢彩的賽車,頭頂是碧空如洗的藍天。
劉小莉輕聲說出自己的經歷:“我練舞三十多年,前幾年去國外演出,外國人都覺得民族舞土氣,寧愿翻來覆去的看芭蕾,也不愿意了解一點背后的故事...”
她自嘲的笑了笑:“那時候我只覺得委屈,現(xiàn)在想想,可能就是因為在外國人眼里,我們太落后了,落后的藝術,不配叫藝術...”
李青轉頭看她,皮膚緊致光滑,側臉線條柔和,睫毛閃動下是一雙透著秋水的眼眸,一點也看不出來年紀。
李青轉回頭來目視遠方,語氣悠揚道:“舞蹈和電影一樣,都是文化的載體,你的舞蹈里有你的靈魂,我的電影里有我的熱血,只要堅持下去,總會有人懂的!”
說到這,李青忽的想起什么,從兜里掏出筆和紙:“把你電話寫上,下周一我要是過不去,就讓助理去錄下來,我想看看你的靈魂什么樣。”
這句話太過露骨,劉小莉心頭一顫,接過紙條時,指尖劃過他的手,一陣微弱的電流竄過。
“好”
劉小莉假裝若無其事,撩起頭發(fā)別到耳后,低頭簌簌寫了起來。
將紙條遞回去的時候,她微不可察的說了一句:“我等你”
聲音太小,李青裝沒聽見。
-----------------
送走劉小莉之后,李青又陷入了緊張的忙碌中。
陳昆在李青的點撥下終于開了竅,有幾分后來‘東廠雨化田’的影子了。
或者說,他的天賦本來也不低,李青的訓斥給他注入了催化劑,只是不知道此生會走到什么地步。
過了幾天。
眼看陳昆的戲快拍完了,飾演車隊經理的馮鞏還沒到,統(tǒng)籌急的嘴唇直起泡,一天三遍電話的催。
得到的答案一直都是‘很快’‘馬上’。
這天他終于忍不住,把情況跟李青敘述了一遍。
李青一拍桌子發(fā)火道:“早為什么不跟我說!”
統(tǒng)籌心里憋屈,想解釋又找不到理由,心中暗恨馮鞏的不準時。
“把電話給我”
李青伸手撥號,電話響了半天才接聽,沒等他說話,馮鞏先埋怨上了:“有完沒完啊?我已經說了我馬上過去,你還見天兒的催!”
李青深吸了一口氣:“馮老師,我是導演李青!”
電話那頭沒聲了。
過了兩秒,馮鞏的聲音再次響起,多了幾分熱情:“哎呦李導,不好意思,最近太忙昏了頭了!”
李青笑道:“沒事,理解您忙,最近您自己的電影要上映,還要忙著春晚,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