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盤算著說:“每斤算二十五塊,一共是三十五塊五,湊個整,給你三十六塊。”
接著,他拎起那兩條魚端詳:“這黃鰭鯛可是好東西,肉質細嫩,市面上不多見。總共四斤二兩,按八毛一斤算,給你三塊三毛六。”
這個價格讓謝麗君心里暗暗一喜。
系統說得沒錯,黃鰭鯛的價值確實遠不及海參。
她爽快應道:“都聽您的,師傅!”
老師傅一邊讓徒弟復秤,一邊好奇地問:“丫頭,你這趕海的運氣和眼力可真不一般,凈弄些好東西。”
謝麗君靦腆地笑了笑:“就是碰巧罷了,多往礁石縫和清水區瞅瞅,興許就遇上了。”
最終,海參和黃鰭鯛一共賣了三十九塊三毛六。
加上之前賣貝類的一塊九毛二,今天總共收入四十一元二毛八分錢。
當謝麗君把零零整整的四十多塊錢交到母親王桂芬手上時,全家都驚呆了。
這幾乎抵得上一個普通人兩個月的工資了。
“這……這都是今天賣海貨掙來的?”王桂芬的手微微發顫,不敢相信地問。
“嗯,海參賣了三十六塊,那兩條魚三塊三毛六,還有挖的蛤蜊、蟶子賣了一塊九。”
謝麗君語氣平靜地匯報,仿佛在說件再平常不過的事。
李曉娟在一旁聽得眼睛發直,嘴里嘟囔著“瞎貓碰上死耗子”,聲音卻小得像蚊子哼,再不敢大聲嘲笑了。
李曉娟捏著衣角的手猛地收緊,指甲幾乎要嵌進布眼里。
三十六塊!
這數兒像根針,狠狠扎在她心上。
在地里刨上一整天,累死累活也掙不到一塊錢,謝麗君不過去海邊轉了轉,竟能弄來這么多。
她垂著眼,睫毛顫得厲害,心里頭像有無數只螞蟻在爬。
憑什么?
憑什么這丫頭走了狗屎運。
先前還笑話她不務正業,如今倒成了全家的香餑餑,連公公都開口要建國多照應……
謝忠勇吧嗒著旱煙,抽了好一會兒,才對謝建國說:“以后你妹子要去趕海,你有空就多照應著點。”
這話,無疑是正式認可了謝麗君這項“副業”。
李曉娟只覺得那旱煙袋吧嗒吧嗒的聲響,每一下都敲在她心尖上,堵得她喘不過氣。
公公這話,不就是明擺著偏疼謝麗君嗎?
什么“多照應”,分明是給這丫頭撐腰。
她偷偷抬眼瞥了謝麗君一眼,見對方垂著眸,嘴角像是帶著點若有若無的笑意,心里的火氣就更旺了。
憑什么?
這丫頭剛來家里沒幾天,就憑著那什么趕海,把全家的心都籠絡了去?
自己跟著建泰哥認認親,想建立一個好的媳婦印象,在地里伺候莊稼,在家里洗衣做飯,累死累活也沒換來一句好話,謝麗君倒好,輕輕松松撈點海貨,就成了寶貝疙瘩。
可惡!
自己忙前忙后做了這許多,婆家竟連一句像樣的表揚都沒有。
謝麗君明明都已經嫁人了,就該守在自己那并不富裕的小家里安安分分過日子,偏要來這兒。
今天本是她上門認親、該她風光的日子,結果倒好,風頭全被謝麗君搶了去,憑什么?
她越想心里越窩火,手里的活計也帶著氣,碗筷碰撞出清脆的聲響。
李曉娟攥緊了拳頭,指甲深深掐進掌心,眼底的嫉妒像藤蔓似的瘋長,幾乎要纏得她喘不過氣。
她別過臉,假裝整理衣襟,喉嚨里卻像堵了團棉花,怎么也咽不下這口氣。
謝忠勇吧嗒完最后一口煙,把煙桿在鞋底磕了磕,緩緩道:“麗君說的,不是沒道理。老二娶媳婦是眼前的大事。光靠攢,難。”
他看向謝麗君,眼神復雜,“丫頭,你比爹有膽識,有見識。你想做,爹不攔你。但有一條,穩當點,別冒進,有啥難處,家里一起扛。”
“老謝!”王桂芬還想說什么。
謝保國擺擺手:“孩子長大了,有自己的主意。咱們幫不上大忙,也別拖后腿。”
謝建國和謝建民對視一眼,大哥先開口:“麗君,需要出力的時候,叫上我。”
謝建民也拍胸脯:“算我一個!腦子我可能不行,力氣有的是!”
李曉娟見大勢已去,哼了一聲,不再說話,但臉色很不好看。
可她哪兒知道,家里這般省吃儉用、拼命攢錢,原是想給她風風光光辦場喜事。
偏她滿腦子都被嫉妒謝麗君的邪念纏得死死的,那雙耳朵像被棉絮堵了似的,謝父謝母提了好幾回老二娶媳婦要花錢的事,她竟是半點也沒聽進去。
她滿心只盼著謝麗君出丑,連謝父謝母嘆著氣說辦婚禮家底快掏空的話,都當成了耳旁風。
謝麗君找到了正在修補漁網的周晉野。
“有事?”周晉野見她來,放下手里的活。
謝麗君點點頭,開門見山:“我想承包一小塊海邊沒人要的鹽堿地或者廢池塘,還想試著小批量收點海貨去公社賣。需要合伙,也需要有人幫忙跑腿和鎮場子。你感興趣嗎?”
周晉野沒想到她動作這么快,而且一上來就是兩個“大項目”。他認真地看著她:“你想好了?承包土地要跟大隊、公社打交道,不容易批。收海貨賣,也有風險。”
“想好了。”謝麗君眼神堅定,“錢我有一部分,但不夠,也需要可靠的人手。分成可以談,我六你四,或者你出部分本錢,我們五五。你覺得呢?”
周晉野沒有立刻回答,他思考了一會兒,才說:“我手里有點積蓄,可以湊點本錢。但我不太會跟干部打交道。收海貨和跑腿送貨,我可以。”
“打交道的事,我來想辦法。”謝麗君說,“那我們暫時按出資比例和出力情況算分成,具體細節再議。第一步,先打聽承包的事,你看找誰打聽合適?”
周晉野想了想:“大隊會計王永富,是我遠房表舅,人還算公道,可以先問問他。不過……”
他頓了頓,“這事光靠問可能不行,恐怕得有點‘表示’。”
謝麗君明白他的意思,點點頭:“我心里有數。那明天,我們一起去趟王會計家?”
“好。”
離開周晉野家,謝麗君心情有些激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