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川織眨了眨眼睛。
生日快樂?
這幾個字怎么聽起來有些陌生,上一回聽到有人對自己說這句話,是在什么時候?
是3年前嗎?
那時候她是不是還在當研修醫?
是不是那天母親打完工回來,手里提著一個小小的蛋糕盒子?
想起來了。
打開后,里面的奶油有些塌了,蛋糕胚也很干。
吃進嘴里只有一股廉價的糖精味和植物奶油的油膩感,甚至還能吃到沒有化開的砂糖顆粒。
很難吃。
那是她這輩子吃過最難吃的蛋糕。
在第二年的時候,她和母親一樣,同樣是12月23日的晚上,在蛋糕店快關門的時候,去買了同一款蛋糕。
她特意等到過了零點之后,才吃了一口。
松軟,香甜,入口即化。
于是,她就端著蛋糕,一整晚地守在了蛋糕店的門口。
等到第二天店長來開門時,她大鬧了一場。
她扯著嗓子質問店長,為什么味道變了,是不是偷工減料了,為什么沒有以前那種難吃的味道了。
店長說她是個神經病。
憤怒之下,她把蛋糕往店長的臉上砸了過去。
當然,店長也沒有慣著她,當即就報了警。
好在趕來的警察是知道今川織情況的,就勸說店主,看在她的母親剛剛去世的份上,不要追究她的責任。
也是自那年之后,她就再也沒有過過生日。
對她而言,12月24日除了是平安夜之外,就沒有別的任何特殊之處了。
今川織沒有說話,也沒有伸手去接桐生和介遞過來的蛋糕。
砰——
她直接重重地關上了門,背靠著冰冷的門板,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
過了一會兒。
她聽到了外面走廊傳來漸漸遠去的腳步聲,整個人開始順著門板緩緩下滑,最后變成了蹲在地上的姿勢。
今川織抱著膝蓋,把臉埋進臂彎里。
為什么要提醒她?
為什么要提醒她還活著,還要繼續在這個充滿銅臭味和消毒水的世界里掙扎?
……
三十分鐘后。
今川織抬起頭來,眼眶已經紅了一圈。
她深吸口氣,整理好面上的表情,重新拉開了房門。
走廊里空無一人,那個討人厭的研修醫已經走了。
她的視線下移。
在門口的地面上,孤零零地放著那個簡陋的蛋糕盒子。
今川織蹲下身,撿起只有巴掌大的蛋糕。
在包裝盒的側面,上面的打折標簽還沒有撕掉——【半額,50% OFF,12月23日】
這是便利店為了處理臨期商品而打折出售的處理品。
今川織咬了咬薄唇。
以前也是這樣。
母親總是會在23號的晚上,趕在便利店或者超市關門前去買蛋糕。
因為過了零點,這些保質期只有一天的鮮食就會變成廢棄品,店員會打折處理。
那時候母親總說是為了省錢,是主婦的智慧。
其實就是窮。
明明住在寸土寸金的文京區,守著祖父留下來的這棟老宅,卻過得像乞丐一樣。
每年光是湊齊固定資產稅,就已經耗盡了母親打零工的所有積蓄。
但起碼這樣日子總還能過得下去。
直到后來到了泡沫經濟最瘋狂的年代,所有人都瘋了。
只要把房子抵押給銀行,就能換來大筆的現金,然后投入到股市里,哪怕是閉著眼睛買都能賺錢。
那個時候,誰不買就是傻子。
母親也是這么想的。
她只想讓女兒過上更好的生活,不用再為了去超市搶特價雞蛋而早起排隊。
于是,承載了她們母女所有記憶的房子,變成了NTT的股票。
然后,泡沫破裂了。
日經指數從近39000點的高位跳水,股票成了廢紙。
接著,銀行的人就來敲門了。
那些穿著西裝、笑得一臉和善的銀行職員,收走了房子,把她們趕到了足立區的廉價出租屋里。
還背上了一輩子都還不清的債。
母親每天打三份工,最后累死在后廚里。
房子被銀行拍賣了。
今川織拼了命地賺錢,拼了命地往上爬,甚至不惜去陪空虛女人喝酒,就是為了湊夠一億円。
一億円。
是贖回家的價格。
今川織坐在門口,拆開了蛋糕盒子。
用附帶的塑料叉子,挖了一塊奶油,送進嘴里。
很干。
很膩。
植物奶油在舌尖上化不開,像是一團劣質的油脂。
雖然不是記憶中的味道。
但也一樣很難吃。
今川織一邊大口吃著這塊過期的打折蛋糕,一邊讓眼淚大顆大顆地掉在上面。
咸的。
……
第一外科醫局,值班室。
桐生和介正坐在椅子上翻看著明天的排班表。
眼前突然泛起一陣淺紅色的微光。
【已收束今川織的世界線】
【獎勵:關節脫位復位術·基礎】
隨著文字的消散,一股并不算龐大的信息流涌入腦海。
那是關于人體各個大關節——肩、肘、髖、膝的解剖結構,以及最基本的復位手法的知識。
比如肩關節前脫位時的科克爾法,利用杠桿原理,牽引、外旋、內收、內旋,讓肱骨頭滑回關節盂。
又比如髖關節后脫位時的奧利斯法,提拉大腿,利用重力和牽引力復位。
桐生和介活動了一下手腕。
就這?
他忍不住在心里吐槽。
世界線收束計劃,最開始給的是“克氏針固定術·完美”,后來變成了“外科切口縫合術·高級”,再到現在的“關節脫位復位術·基礎”。
這就是消費降級嗎?
作為一名骨科醫生,關節脫位復位這種操作,本就是必修課。
他在醫學院學過,實習時做過,前世在急診科更是扳過無數個脫臼的胳膊和大腿。
現在這個“基礎”級別的技能獎勵,對他來說,并沒有帶來質的飛躍。
硬要比喻的話,就像是考試成績從69分提升到了70分。
區別肯定是有的。
腦海中那些關于發力角度、肌肉走向的理解變得更加清晰了一些,原本可能需要試探兩次才能復位的關節,現在大概率一次就能成功。
底子更牢固了。
但也僅此而已,食之無味,棄之可惜。
桐生和介搖了搖頭。
也無所謂了。
反正那個半價蛋糕也就花了他幾百円。
在這全是高強度體力活的骨科,多掌握一手穩健的復位技術,也能省點力氣。
畢竟,給那些一身蠻肉的建筑工人或者三百斤的大胖子復位髖關節,可是個絕對的體力活。
桐生和介搖了搖頭,爬上自己的床鋪,準備繼續補覺。
明天是圣誕節,又是周末,可以預見,來看急診的醉漢和因為打架斗毆受傷的年輕人,數量絕對少不了。
得要養足精神。
然而,正想著時,桌上的值班電話就突然響了起來。
“我是桐生。”
“桐生醫生,急診這邊來個肩膀脫臼的,疼得嗷嗷叫,麻煩下來看一下。”
“知道了,馬上到。”
不是,這么巧?
剛拿到技能就來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