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晚上,白芑和魯斯蘭以及表姐張唯璦也住了下來。
萬幸,雖然那個二層小樓并不算大,但因為沙米爾帶來的人一直在三班倒的盯著倉庫的情況,所以倒是能騰出個房間給老板和老板娘住。
至于白芑,他直接睡在了維修車間里面的休息室里。
畢竟地下的那些東西現在全都在這間休息室里放著,再加上塔拉斯什么時候能過來還不清楚,所以保險起見,他還是親自盯著比較好。
這一夜,白芑烙大餅似的翻來覆去琢磨著這些東西能賣多少錢,同時也在用手機查尋著,昆采沃2號火車站北側那片林間空地的大概售價是多少。
當然,他也不得不考慮,一旦買下那里可能出現的麻煩,尤其會不會血本無歸,以及會不會連帶著讓這里的秘密也跟著曝光。
或者買下那里之前先把這邊搬空呢?
白芑想到這里的時候愈發的精神或者說愈發的煩惱了,幾公里之外那座廢棄建筑下的值錢東西太多了,想把那里搬空,無論是人力成本還是時間成本都大的嚇人,尤其是在秘密搬運的前提下。
在這越來越多的煩惱中,白芑最終還是沉沉的睡了過去。
時間轉眼到了第二天上午十點,哐哐作響的拍門聲吵醒白芑的時候,甚至讓他下意識的以為伊戈爾那個沒素質的老混蛋找上了門。
反應過來自己此時此刻身處的位置,他立刻爬起來,套上衣服之后打開了維修車間的小門。
只不過,預料之中也是預料之外,門外站著的除了表姐和魯斯蘭,以及壯漢塔拉斯和他的未婚妻妮可之外,果然還有沒腦子的柳芭以及說不上有腦子還是沒腦子的虞娓娓,當然,還有漂亮的護衛犬花花。
“早上好奧列格先生!”柳芭活力滿滿的打了個聲招呼。
“額...早上好”睡眼惺忪的白芑連忙回應了一聲問候。
“塔拉斯,這里是安全的,沙米爾和他的人一直在周圍,我們去喝茶吧?我和薇拉帶來了華夏的好茶。”
魯斯蘭趕在虞娓娓也打算打招呼之前提議道,“既然你也不懂那些東西,不如就交給他們自己談吧。”
“也好”
塔拉斯點點頭,客氣的朝白芑說道,“奧列格先生,關于你想出售的東西,等下和柳波芙談就好。”
“柳...也好”
白芑點點頭正要說什么,自家表姐已經親昵的拉著身材高挑的妮可走向了不遠處的房子,順便也詢問著諸如有沒有吃早餐之類的問題。
“花花,和我來。”
塔拉斯招呼了一聲,那只護衛犬也立刻搖頭擺尾的跟著他走向了遠處。
“和我來吧”
白芑招呼著柳芭和虞娓娓走進了彌漫著機油味道維修車間,又走進了休息室。
這間休息室面積并不算大,一張雙人床,一張辦公桌一把躺椅和一個衣柜以及一個洗手間便是全部了。
昨天晚上,他便是躺在那張躺椅上湊合了一晚上——那張雙人床讓給了從地下搬上來的那些收獲。
“這些就是你們從華夏帶來的古董嗎?”
柳芭好奇的打量著床上擺著的各種東西,這里面甚至包括白芑不太打算出售的獵槍和懷表。
“沒錯”白芑點點頭,他可不知道表姐是怎么說的。
“柳芭,讓柳波芙出來吧。”
虞娓娓提醒道,“我們之間只有她對古董藝術品有足夠多的了解。”
“我還沒看完呢,再等一下。”
柳芭說著,已經扯掉了手上的黑色蕾絲手套,轉而換上了一雙醫用橡膠手套戴上,隨后眼巴巴的看著白芑。
“隨意看”
白芑痛快的將躺椅扯到了一邊,同時也打開了這間休息室頂部的排風扇。
“謝謝!”
柳芭活力滿滿的道了聲謝,一把便拿起了那支金殼獵裝懷表打開,顯然,她看上這塊兒懷表了。
“這塊表多少錢?”柳芭嘴里下一秒蹦出來的詢價也證明了白芑和虞娓娓內心相同的猜測。
“額...”
“柳芭,等下讓柳波芙來談吧。”虞娓娓再次提醒道,同時也歉意的看了一眼白芑。
“好吧好吧”
柳芭倒是聽勸,很是一陣翻來覆去的打量之后,最終放下了懷表。
相比柳芭,虞娓娓更是別出心裁,她對這一床鋪的值錢物件簡直毫無興趣,反而從隨身的包里摸出個培養皿擰開,在其中一個行李箱的邊角處采集了一些黑色的霉斑。
“這些霉斑很特別?”白芑好奇的問道。
“不知道”
虞娓娓收起培養皿說道,“我們一直在尋找之前和你提起過的真菌,也許運氣好就遇到了一樣的菌株。”
她說這句話的時候,柳芭已經盤起了一條粗大的麻花辮,并且摸出剛剛換下來的蕾絲手套重新戴在了手上,接著又仔細的整理了一下身上穿的小裙子。
一切準備就緒,柳芭看向虞娓娓,“等下一定要讓柳波芙幫我買下那塊懷表,它好漂亮!”
“我會轉告她的”虞娓娓說完已經張開雙臂做好了準備。
“奧列格,等下你可以開個足夠高的價格,柳波芙肯定會答應的。”
說完,這個沒腦子的漂亮姑娘已經放心的往身后躺倒,并在身體失衡雙腿發軟的同時,被虞娓娓及時從身后抱住。
僅僅眨眼間的功夫,柳芭,不,柳波芙已經重新站穩了身體,一邊打量周圍的環境一邊調整著手上的蕾絲手套,同時用氣場十足的御姐音問道,“柳芭那個小白癡又做了什么蠢事或者說了什么蠢話嗎?”
“他就是白芑,上次雞腐地下擔任過我們的向導的白芑先生,你們之間有過簡單交流的。”
虞娓娓從旁解釋道,“他準備出售一些古董,柳芭尤其喜歡那塊金懷表,讓我求你務必幫她買下來。”
“上次謝謝你對柳芭的照顧”
氣場十足的柳波芙誠摯的朝白芑表達著感謝,“柳芭還有柳芭奇卡都和我提起過,你說我們三個是非常要好的朋友,我們都很喜歡并且認同你對我們三人關系的描述。”
“我很榮幸”
白芑連忙說道,上次在雞腐他已經習慣了和這個不斷變換性格的鴛鴦眼兒漂亮姑娘相處的方式。
但這個“柳波芙模式”明顯是個有腦子的,所以保險起見,還是保持一些陌生人之間的距離感比較好一些。
簡單的打過招呼之后,柳波芙終于轉身看向了床上的東西。
稍作猶豫,她從包里摸出一小袋全新的醫用橡膠手套撕開,直接戴在了她的蕾絲手套外面,然后才拿起了那只金殼獵裝懷表。
一番端詳之后,她放下了表殼,隨后又拿起了那支通體雕花,而且備用彈倉蓋內側帶有名字的獵槍。
又等了片刻,柳波芙在得到白芑的允許之后,打開了那倆行李箱,甚至拆開了那些垃圾袋看了看里面的舊衣服、舊靴子,當然,還有那支原本藏在靴子里的納甘轉輪手槍。
直到最后,她才看了看那三個錢袋子,以及獎杯和獎杯里的人骨碎片。
“奧列格先生”
柳波芙一邊說著,一邊脫掉了手上的橡膠手套丟進了垃圾桶里,“我可以很明確的說,戈利岑家族末代并沒有參與對妖僧拉絲譜經的獵殺。
我甚至可以很明確的擔保,那座狩獵獎杯是假的,它或許確實出自法貝熱工坊,但絕非由沙皇授予的。”
“所以那塊人骨是假的?”白芑問道。
“在那個時代”
重新換上一雙橡膠手套的柳波芙指了指行李箱內側的逃亡攻略,“我是說,沙俄封建王朝即將被蘇維埃推翻的那段時間。
對于白匪來說,參與過獵殺拉絲譜經是毫無疑問的大功臣。
這一行為被美化成舊貴族階級對‘國家蛀蟲’的正義清算,也是凝聚反蘇維埃力量的符號之一。
這樣的一個身份,在往東逃亡的路上很有用,甚至即便抵達了當時華夏的哈爾賓,都會因此得到其他白匪的款待。”
“所以你的意思,這座獎杯和這塊人骨是為了逃亡準備的...身份?”
“沒錯”
柳波芙點點頭,“事實上當時很多舊貴族都準備了這樣的身份來包裝自己。
從拉絲譜經的頭骨到頭皮,從心臟到生殖器乃至手腳骨頭和頭發甚至胡須。
可以說,如果把當時那些逃亡貴族手里持有的拉絲譜經遺體拼湊到一起并且復活,說不定人數足夠推翻新生的蘇維埃癥拳了。”
“這拉絲譜經怕不會叫張偉吧?”白芑忍不住嘀咕道,“怎么誰都揍過他?”
“只憑這些就能斷定這是假的嗎?”虞娓娓突兀的加入了話題。
“如果是其他地方的骨頭大概需要做個鑒定進行DNA比對,但是頭骨不用。”
柳波芙篤定而淡定的說道,“拉絲譜經完整的頭骨包括頭皮都在我父親的收藏室里躺著。
而且拉絲譜經是有后裔存在的,他的外孫女勞倫斯?伊歐·索洛維約夫女士就生活在法國,是個已經退休的教師。
很多年前,我是說在我出生之前,我的父親就從尤蘇波夫親王的一位后裔手里購得了拉絲譜經的人頭干制品,并且提取DNA和那位法國太太的發絲里提取的DNA進行了對比。”
說到這里,柳波芙說道,“當時的比對結果足以證明那顆人頭干制品是拉絲譜經的原裝頭顱。”
“真是收藏什么的都有...”白芑忍不住嘀咕道。
“我父親一直期望有人宣稱拉絲譜經復活”
柳波芙神色如常的說道,“然后他就可以拿出他的人頭還有他的兒子德米特里?拉絲譜經的人頭和尸體駁斥對方。
順便他還打算到時候順便帶上彼得堡的那座博物館,提醒他們館藏的生殖器其實來自一頭天生不孕不育的公騾子。”
眼見白芑和虞娓娓的眼睛越瞪越大,柳波芙用滿不在乎的語氣主動補充道,“拉絲譜經的兒子德米特里在1930年就和他的母親以及妻子被流放到了北極圈附近的薩列哈爾德從事強制勞動。
僅僅只用了三年時間,德米特里就因為痢疾死在了勞改營里,當時他才38歲,沒有子女。”
“所以...”
“同樣在我出生前,我的父親派一支探險隊找到了德米特里的墓穴。”
柳波芙誤會了白芑的“所以”,用足夠學術的黑色幽默繼續說道,“感謝那里的低溫環境,德米特里的尸體新鮮的幾乎可以立刻送上冷鮮肉制品貨架。
我的父親用那具尸體驗證了賣給他的頭骨的真實性,并且和那位法國太太的DNA進行了交叉對比。”
“博物館里的...額...公騾子又是怎么回事?”白芑忍不住問道。
“我的父親在買下那顆人頭之后,賄賂博物館的一位工作人員,帶著他親自去竊取了一些他們展出的拉絲譜經生殖器的樣本。”
柳波芙說到這里已經重新拿起了那支三管獵槍,“眾所周知,人類有46條染色體。
但那份樣本顯示有63條染色體,它只能來自騾子,而且是一只幼年體的公騾子。”
“怪不得那么大...”
白芑忍不住在心里嘀咕了一句,他昨晚還真查過那位留下的標本,虧他當時還偷偷羨慕了一下那驚人的尺寸。
“講故事的環節結束,接下來讓我們說說這支獵槍吧。”
柳波芙說話間已經將獵槍放在了臺燈的下面,指著其上雕刻的騎馬女人圖案說道,“即便不看行李箱中的那些裙子也知道,這支獵槍的主人是個女人。”
“你是說,這上面雕刻的就是這支槍的女主人?”白芑追問道。
“當然不是”
柳波芙搖搖頭,“這上面雕刻的是喬凡尼娜?薩莫伊洛娃。
她出自沙俄畫家卡爾?布留洛夫的名作《女騎士》。
在那幅畫里,喬凡尼娜?薩莫伊洛娃身著華麗服飾騎馬的形象,把19世紀歐洲貴族女性的活力與風采展示的淋漓盡致。
所以那幅畫里的女騎士也成了其后很多貴族女性的效仿對象。”
她說到這里的時候,虞娓娓已經搜出了《女騎士》,果不其然,槍身上雕刻出的騎馬女人和她搜出來的那副油畫里的女人的形象極其相似。
“接下來就是這支槍本身了”
柳波芙說著,卻將獵槍遞給了虞娓娓,“卡佳,你覺得這支槍被使用過嗎?”
聞言,虞娓娓收起手機,同樣摸出一雙橡膠手套戴上之后,接過獵槍一番檢查之后答道,“這是一支新槍,使用的痕跡很少,尤其下面這根槍管,膛線銳利,而且里面填充著大量的油脂。”
“槍是一把好槍,但我猜測,這支槍的女主人大概沒有用過這支槍幾次。”
柳波芙說著看向箱子內側的手繪攻略,“對于女性來說,這支槍固然華麗,但重量太大了。
它和那座假冒的獎杯以及頭骨一樣,我認為都是用來塑造身份的裝飾品。”
“所以不值錢?”白芑失望的問道。
“恰恰相反,很值錢。”
柳波芙說道,“那上面有戈利岑家族的紋章就夠值錢了。”
說到這里,她拿起了箱子里的那雙皮靴仔細的看了看鞋底。隨后又把那兩個皮箱檢查了一番。
“這些東西是在哪發現的?”柳波芙拿起那支納甘轉輪手槍,一邊檢查彈巢和膛線一邊問道。
“薇拉剛剛說是,其中一個行李箱是在華夏的哈爾賓發現的,他們根據行李箱里的一些已經出售的線索物品,在伯力找到了另外一個行李箱,以及藏在行李箱里的獵槍和獎杯。”
“那就當做是哈爾賓發現的吧”
柳波芙態度隨意的說道,“這樣的借口里有兩個很大的漏洞。
這些衣服,無論是貴族服飾還是平民服飾都沒有磨損的痕跡。
尤其靴底,干凈的像是才被制作出來一樣。
第二個漏洞在于,這兩個箱子里的逃亡攻略太干凈了,上面根本沒有額外涂抹或者磨損過的痕跡。
這不正常,按照常理,一位逃亡的貴族女性很可能會沿途標記好已經經過的結點,并且很可能會時刻用手摸一摸這張逃亡攻略。
但是沒關系,我會幫你們保守這個無關緊要的小秘密的。”
說到這里,柳波芙將那三個錢袋子里的金幣、銀元和紙票一一取了出來。
不過,只是看了幾眼她便重新摘下手套說道,“我對錢幣了解不多,收藏的興趣也不大,所以這些東西奧列格先生還是另尋買家吧。
另外,我會幫你保守秘密,同時也提醒你,這些金幣不要輕易出售。
事實上很多人手里都持有和你差不多一樣多的金幣,如果你將這些金幣拋售出去,整個金幣市場就會崩盤。”
“我該怎么做?”白芑直白的問道。
“每隔幾年賣出幾枚,記得別總是用一個身份賣。”柳波芙隨口給出了建議。
“我會慎重考慮的”白芑認真的回應道。
“接下來我們可以談談價格了”
柳波芙將第二副橡膠手套丟進垃圾桶,“由你自己開價還是我來開價?”
“還是你來吧”
白芑痛快的將開價的權利送給了對方,當然,開價只是開價,這可并不意味著最終的成交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