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鐺啷!咚!鐺!咔嚓!”
在浪花美人魚雕塑內部持續傳來的細微噪音中,已經回到展廳內部的白芑也坐在了橫躺的椅子上,讓視野跟隨著足以稱得上跌跌撞撞的荷蘭豬,沿著粗大的通風管道前進著。
坦白說,他此時已經后悔了。
或者不如說,他已經明悟了,任何東西的名字都不是平白瞎想的。
就比如這荷蘭豬,甭管河蘭不荷南,豬這個字就涵蓋了一切。
這種身材肥胖的嚙齒類真的遠不如花枝鼠聰明靈活,它唯一的優點,或許便是皮糙肉厚而且相對花枝鼠負重比較高。
這沿著一路向下的通風管道走來,那真是笨耗子上燈臺,既上不去也下不來,它幾乎就是一路摔下去的,以至于白芑都在后悔該在出發前給它戴個頭盔了。
無論如何,在叮叮當當的噪音越來越遠之后許久,這只打著轉坐滑梯一般摔下來的荷蘭豬終于還是砸在了一堆雜物之上。
得益于身上的小燈,白芑可以清楚的看到,積攢在這里的基本上都是些不知道怎么進來的枯枝敗葉和灰塵以及干透的動物尸體。
同樣,也多虧了這些東西幾十年如一日的堆積和腐蝕,他清楚的看到,這條通風管道連接送風機的位置安裝的濾芯已經腐朽,露出了一個足夠這只荷蘭豬鉆過去的縫隙。
到了這里,白芑反而又開始慶幸用的是荷蘭豬,這個沒腦子的小玩意兒力氣是真的大,根本沒費勁便擠開了濾芯從另一頭鉆了出來,接著又沿著另一端的送風管道真正進入了這座改為他用的15V52指揮室的第一層。
因為這一型指揮室早期設計的局限性,這條通風管道出來之后,直接就是個可以類似百葉窗一般的通風,甚至這通風口都不是鑲在天花板上,而是緊挨著地板的墻壁上的。
靠著荷蘭豬那胖乎乎且格外有勁兒的小身板兒擠開早已腐爛的木制百葉窗,隨著燈光將這處圓形空間照亮,白芑也跟著瞪大了眼睛。
他想過無數種可能,卻唯獨沒想到,這里竟然被裝修成了一個“接待大廳”。
目光所及之處,中間頭頂正上方是個類似導彈發射井的井蓋,它被紅色的油漆繪制了鐮刀和錘子的圖案,這本身就足夠顯眼了。
但當年那些不知道是閑的屁疼還是伏特加喝多了的毛子,竟然還把一組足以用奢華來形容的超大號水晶吊燈吊在了井蓋的正下方!
再看周圍一圈,是一盞盞射燈和一個個輝光管時鐘,其上還標注著世界各地一些主要城市的地名,他甚至找到了華夏的首都。
當然,他還在剛剛進來的通風口正上方,找到了一幅巨大的世界地圖。
而在正對著的環形空間另一側,則是一道緊閉的防爆門。
最后再看看地板,白芑只覺得想罵娘,這里的地板竟然是**木制的,而且看起來似乎并沒有發霉或者腐朽的跡象!
除此之外,這座大廳最中間位置,吊燈的正下方,還有個足有一米直徑的地球儀。
這也是這座大廳里僅有的東西,除此之外,卻是連一把多余的椅子都沒有。
如果以這座地球儀為表盤的圓心,通風口為12點鐘,防爆門為6點鐘,那么3點鐘靠邊的位置,便有一條通往下層的樓梯。
反正不用自己冒險,白芑也就根本沒有猶豫,操縱著那只荷蘭豬沿著金屬樓梯一階一階的下行,最終在走到一半的時候暫時停下來,居高臨下的打量著下層的空間。
如果說上一層是個大廳的話,那么這一層基本上就是個倉庫。
靠著周圍一圈的木制貨架上,分門別類的擺放著蘇聯時代各種的單兵武器和彈藥,也擺著防護服、永不缺席的防毒面具,以及蓋格計數器。
但讓白芑奇怪的是,這里的各種武器雖然確實夠多,甚至其中不乏一些他認得出或者認不出的試驗型號,但這里的防護服以及防毒面具和蓋格計數器卻并不算多,甚至可以用“少到只是裝裝樣子”來形容。
遠比防毒面具更多的,反倒是擺滿了半數貨架的檔案袋、文件盒以及尚未拼好的紙箱子。
而在這半數裝著“辦公用品”的貨架前面,卻有一套挨著樓梯口的辦公桌椅,那張寬大的桌子上,甚至擺著臺燈和電傳打字機以及電話等物。
這一層不止于此,最中間的位置,竟然有兩套電梯,以及繞著這兩套電梯盤旋往下的金屬樓梯。
這就是額外套娃的那半條發射井?白芑一邊琢磨著,一邊控制著勇敢的荷蘭豬繼續往下。
直到站在下層的地板上,他才注意到,剛剛下來的樓梯間后面,竟然還有一個洗手間和一個看起來并不算大的休息室。
這里到底被啟用過嗎?白芑看著滿地的灰塵上留下的一串荷蘭豬腳印不由的愈發好奇。
如果啟用過,這里為什么廢棄了?如果沒有啟用過,那么還有多少人知道這里的存在?
帶著越來越多的疑惑,白芑控制著荷蘭豬踩著電梯周圍那一圈的金屬樓梯開始往井底攀爬。
僅僅只是下降了一層,他便看到了用來固定電梯的液壓系統和緩沖鋼纜,這些東西是能讓電梯在這里即便遭遇核彈依舊可以維持運轉的關鍵。
除此之外,他還在這一層看到了通往油料庫和儲水庫乃至發電室的三條等角度分布的隧道。
不過,這三條隧道不但全都是防爆門緊閉,而且防爆門本身也被粗大的鎖鏈給鎖住了。
讓自己的荷蘭豬偵察兵稍作休息,白芑控制著它繼續往下探索。
很快,他在下面一層又看到了兩條同樣防爆門緊閉且上鎖的隧道,其中一個寫著“通往臨時保存室方向”,另一個寫的,則是“通往禁閉室方向”。
這**還有禁閉室呢?而且還是單獨的?
白芑不由的瞪大了眼睛,他甚至下意識的想到了“盧比揚卡地下室雅間一位!里面請——!”
這**被關在這里還有活著的必要嘛?
此時此刻注定沒有人能回答這個問題,白芑能做的,也只有控制著荷蘭豬沿著樓梯間繼續往下。
這一次,“樓層”之間,或者說平臺之間的層高變大了許多,但這里卻也同樣有一條鎖死的隧道,其上寫的,卻是“通往機房”。
這對白芑來說無疑是個致命的誘惑,可奈何這只荷蘭豬根本不可能打開鎖死的防爆門,他唯一能做的,也就只有操縱著它繼續往下。
這一次停下來的地方,是這座豎井的“地下二層。”
這層甚至有一圈環廊,也正是在這圈環廊之上,幾條僅有兩米寬的隧道口分別標注著一些意義不明的編號。
雖然這些隧道入口處的防爆門大多都是關死的狀態,但其中卻有一扇防爆門之上用血紅的俄語字母寫著“通往莫斯科方向”。
不僅如此,這扇門甚至都沒有關閉,反而是微微敞開的狀態。
“咕嚕”
白芑咽了口唾沫,他屬實沒想到,關于這里的傳聞竟然全**都是真的!
沒有急著進入通往莫斯科方向的防爆門,白芑操縱著荷蘭豬看向了這座豎井的最下一層。
這一層周圍的鋼鐵墻壁上有不少鎖死的防爆門。在這些艙蓋旁的墻壁上,還分別標注著諸如“1號電梯送風系統”這類的字樣。
眼見這些防爆門根本進不去,趴在二樓環廊邊的荷蘭豬在白芑的操縱下勇敢的跑向了“莫斯科”方向。
當它肥胖的小身板跑過足有半米寬的門縫時,隨著這只荷蘭豬身上兩只小燈照亮周圍的一切,白芑也不得不暫時掛起對方,隨后重新踩著梯子,用荒草堵住了那座雕塑被掏開的孔隙,然后又仔細清理了自己制造的痕跡,尤其確定那些鋁熱劑確實沒有引起內部的火災。
一切搞定,他拎上背包扛起梯子便往外走。沒辦法,他和老鼠的連線距離僅僅只有100米現在他必須跟著那只荷蘭豬移動了,否則對方就要斷線了。
在動身之余,白芑也后知后覺的注意到,僅僅剛剛那么一會兒的功夫,共享視野之上的能量條,已經從當初雞腐地下的3%上漲到了此時此刻的4.2%并且最終停了下來。
在以百米為單位的不斷前進中,白芑最終又回到了那座簡易倉庫附近。
此時,位于地下的荷蘭豬已經沿著門后那條不足兩米寬的弧形悠長走廊來到了盡頭。
這一路上,這條弧形走廊設置了不少隱蔽的交叉藏兵室,而且沿途還有不少半開的防爆門。
而在這條狹窄隧道的盡頭,竟然一個看著能有兩百平的地下空間。
在這里,其中一扇防爆門之上,寫著“上行緊急出入口”的字樣。
幾乎位于對角線的另一邊的防爆門,其上寫的卻是“通往大壩方向。”
在這兩扇門之間,卻是一道巨大的、足夠讓卡車通行的防爆門,同款的防爆門,他不久前才在雞腐看到過。
可惜的是,這扇大門和緊急逃生口的門同樣都是鎖死的狀態。倒是通往大壩方向的那扇門并沒有鎖死。
難道說有人來過這里?或者說有人一直守著這里?
白芑暗暗提高了警惕,但片刻的猶豫之后,他還是拎著東西,從地上跟著荷蘭豬繼續前進著。
行至半途,他將手里的東西全都放回了車子里,并且啟動車子,慢吞吞的沿著公路開始往回開。
地表之下,通往大壩方向的防爆門后面,隧道的寬度和高度并沒有增加,倒是墻壁上多出了一條條粗大的線纜,這是之前沒有的,或者說還沒來得及“裝修”上的。
當地表的白芑慢吞吞的將車子開到那片古怪的林間空地的時候,地表之下的隧道里也出現了一條不足10米長的岔路口。
在這條岔路口盡頭的防爆門上,還潦草的寫著“通往魚罐頭加工廠方向”。
稍作停頓,白芑操縱著荷蘭豬回到主隧道,他甚至好心的讓這位小偵察兵休息了片刻,然后便繼續沿著隧道開始了狂奔。
又跑了不知道多遠,白芑的正前方再次出現了一扇虛掩的防爆門。
這一次,在這道防爆門之后甚至出現了沖擊波緩沖室以及90度夾角布置的第二扇防爆門。
連續穿過這兩扇門之后,白芑卻在通過荷蘭豬看到接下來的景象時不由的皺起了眉頭。
這后面還是一條隧道,但是沿著隧道往前不足20米的距離,墻壁上卻出現了另一扇半開的防爆門。
這并不算什么,但在這扇半開的防爆門周圍一圈,卻擺著不少落滿了灰塵的木頭架子。
這些架子上有的擺放著玻璃瓶罐頭,有的擺放著成箱的伏特加,還有的甚至放的是各種農具。
甚至,從這扇打開的防爆門里還延伸出來一條電線,并且在末端接著一盞燈泡。
但無論貨架還是燈泡又或者那些農具,其上卻都落滿了灰塵。
稍作猶豫,他并沒有急著穿過這道充滿生活氣息的防爆門,反而讓荷蘭豬繼續沿著這條隧道開始了狂奔。
這一次,當他將車子開到距離大壩一段不足10米的位置時再次停了下來。
地表之下,隧道已經到頭了,盡頭是一扇鎖死的防爆門。
防爆門里有什么,又一次因為荷蘭豬還沒學會開防爆門所以成了一個沒有答案的問題。
但相比打不開的門本身,白芑卻又一次在地表之下意外發現了一具尸體。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這里深處地下的環境所致,這具尸體竟然罕有的沒有腐爛,反而變成了類似臘肉一般的存在。
也正因如此,白芑可以清楚的分辨出來,這應該是一具老人的尸體。
他生前穿著棕灰色的睡衣和厚實的棉拖鞋。
在他的身旁,還丟棄了一支手電筒和一個已經擰開的藥瓶。
這具尸體本身,還保持著一只手捂著心臟,一只手試圖摸向藥瓶的姿態。
也正因如此,白芑幾乎下意識的猜到了他的死因——突發的心臟病。
稍作猶豫,他調轉車頭,在愈發濃郁的夜色中,跟著地表之下的荷蘭豬,把車子開進了水庫大壩西側不遠的一個小村鎮,并且沿著村鎮中間的公路慢吞吞的前進。
與此同時,那只勇敢的荷蘭豬也穿過了那扇防爆門和擺滿了各種雜物的沖擊波緩沖室以及另一扇防爆門。
最終,這只荷蘭豬沿著同樣擺滿了各種雜物的臺階一路上行,并且被一扇鎖死的鐵門擋住了去路。
與此同時,白芑也緩緩踩下了剎車,他已經找到了另一個出入口。
就在公路東側,他又一次看到了一座在鄉村常見的簡易倉庫。
在這座倉庫的南側,他還看到了一座并不算大,但是修建的格外漂亮的紅磚房子。
要進去看看嗎?
白芑著實心動了幾秒鐘的時間,他看的清楚,那棟房子周圍已經長滿了荒草,倒是那座形同溫室大棚的簡易倉庫門口依舊亮著燈,而在那盞燈之下,還掛著一個看起來很有年頭的牌子——亞歷山大農機租賃維修技術服務站。
稍作猶豫,他轉動方向盤將車子開了過去。
然而,還沒等他踩下剎車,一個酒瓶子便從虛掩的大門里飛了出來,“嘭”的一聲砸在了水泥地面上,砸的粉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