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輪最底層,Level 0。
這里沒有上面的金碧輝煌,空氣中彌漫著潮濕、鐵銹和濃重的消毒水味。昏暗的燈光在狹長的走廊里閃爍,偶爾能聽到遠處傳來的低沉慘叫聲,像是野獸的哀鳴。
“這艘船的吃水線很深。”陸宴庭觀察著四周的結構,“這下面不僅有動力艙,應該還有一個巨大的非法實驗室。”
“而且溫度很低。”沈清秋裹緊了身上的西裝外套,“大概只有15度。這是為了……保鮮。”
兩人跟著一名沉默的侍者,穿過重重關卡,終于來到了一扇巨大的防爆門前。
“兩位,老板在里面等你們。”侍者打開門,做了一個“請”的手勢。
門開的瞬間,一股冷氣撲面而來。
里面是一個圓形的巨大空間,四周是一圈圈向上的看臺,像極了古羅馬的角斗場。而在場地中央,擺放著一個巨大的鳥籠。
鳥籠里,并沒有鳥。
而是一個人。
一個穿著白色芭蕾舞裙的少女,正蜷縮在籠子里。她看起來只有十**歲,長得極美,皮膚白皙得近乎透明,五官精致得像是一個洋娃娃。
但沈清秋在看到她的第一眼,眉頭就緊緊皺了起來。
“不協調。”
“什么不協調?”陸宴庭低聲問。
“她的臉。”沈清秋的目光死死盯著少女的面部骨骼,“眉弓是墊的,下頜骨被磨過,顴骨被內推……整張臉的骨骼結構完全被人工重塑了。這是……‘整容’到了極致的產物。”
“啪、啪、啪。”
一陣掌聲從看臺上方傳來。
“精彩,真是精彩。”
一個穿著深紅色天鵝絨西裝的男人,坐著輪椅,緩緩出現在看臺邊緣。他戴著半張金色的面具,露出的下半張臉蒼白得沒有一絲血色。
“不愧是‘S’小姐,一眼就看穿了我的‘娃娃’。”
男人并沒有用變聲器,聲音沙啞而磁性。
他就是曼陀羅的首領——那個代號“收藏家”的幕后黑手?不,看這氣場,這或許只是更高一級的管理者。
“你是誰?”沈清秋抬頭,直視著他。
“你可以叫我……‘雕刻師’。”男人優雅地行了個坐禮,“莫云深那個廢物,只是個拙劣的模仿者。而我,才是真正賦予骨骼靈魂的人。”
雕刻師指了指籠子里的少女。
“這是我的作品,編號108。為了讓她擁有最完美的‘黃金分割’骨相,我在她三歲的時候就開始對她的骨骼進行干預。每天用特制的模具固定她的頭顱,打斷不完美的骨頭讓其重連……歷經十五年,終于造就了這一張……真正完美的臉。”
“怎么樣?黑玫瑰小姐,作為畫骨師,你不覺得這是一種偉大的藝術嗎?”
沈清秋只覺得胃里一陣翻江倒海。
三歲開始?打斷骨頭?模具固定?
這哪里是藝術?這分明是令人發指的虐待!
“藝術?”沈清秋冷笑一聲,眼中殺意沸騰,“把活人當成泥巴來捏,滿足你那畸形的審美。你管這叫藝術?我看你是心理變態到了極點,該去看看腦子了。”
雕刻師并沒有生氣,反而更加興奮了。
“我就喜歡你這種桀驁不馴的樣子。”
他按動輪椅扶手,緩緩下降到地面,來到籠子前。
“既然你不喜歡這個作品,那我們就換一個。”
雕刻師打了個響指。
“把‘神之手’的原材料帶上來。”
聽到“神之手”三個字,陸宴庭的手已經摸向了腰間的槍。
但這一次,被推出來的并不是什么骨頭標本。
而是一個巨大的顯示屏。
屏幕亮起,畫面中是一個陰暗的房間。房間里捆著一個人,那人渾身是血,但依然能看清面容。
“秦川!”沈清秋失聲喊道。
那是秦川!
他不是在京海負責調查嗎?怎么會被抓到這艘船上?!
“秦隊長是個好警察。”雕刻師微笑著說,“可惜,太沖動了。他居然想一個人潛入我們的轉運船,結果……就成了客座嘉賓。”
屏幕里的秦川似乎聽到了聲音,費力地抬起頭,雖然滿臉是血,但眼神依然堅毅。
“沈……老師……別管我……快跑……這是陷阱……”
“噓——”雕刻師做了一個噤聲的手勢。
“黑玫瑰小姐,現在,我們來玩個游戲。”
雕刻師扔給沈清秋一把極其鋒利的手術刀。
“明天的拍賣會,壓軸拍品是‘神之手’。也就是……你的雙手。”
“但我這個人很惜才。如果你能證明你的手比我的刀更快,我就放了秦隊長。”
“怎么證明?”沈清秋握緊了手術刀,指節發白。
雕刻師指了指籠子里的那個“娃娃”少女。
“這個娃娃的第七頸椎里,植入了一枚微型炸彈。遙控器就在我手里。”
“你需要在這個炸彈爆炸前,也就是……三十秒內,在不切斷她頸動脈、不損傷脊髓神經的前提下,通過外科手術,把炸彈取出來。”
“取出來了,秦隊長活。取不出來……或者是你手抖殺了她……”
雕刻師殘忍地一笑,“那這艘船上,今晚就會多兩具尸體。”
“三十秒?!”
陸宴庭暴怒,“這根本不可能!頸椎手術光是剝離軟組織都不止三十秒!你這是在逼她殺人!”
“對于庸醫來說是不可能。但對于‘S’級專家來說……”雕刻師死死盯著沈清秋,“這才是極限的挑戰,不是嗎?”
“計時……開始!”
根本不給沈清秋思考的時間,大屏幕上的倒計時瞬間跳動。
30、29、28……
籠子里的少女似乎知道即將發生什么,驚恐地尖叫起來,拼命掙扎。
“按住她!”沈清秋大吼一聲。
陸宴庭毫不猶豫地沖進籠子,死死按住了少女的四肢。
“清秋!信你!做!”
沈清秋深吸一口氣,世界在這一瞬間仿佛靜止了。
**【視覺通感·透視模式】**
在那一秒,少女的皮肉在她眼中消失,只剩下復雜的頸椎骨骼和那些纏繞在骨縫間的神經血管。
*第七頸椎棘突下方……異物陰影……距離脊髓膜只有0.5毫米……*
*頸動脈搏動頻率120……血管充盈……*
這不僅是和死神賽跑,這是在刀尖上跳舞!
沈清秋手起刀落。
沒有麻醉,沒有止血鉗,只有那一雙穩如磐石的手,和一把寒光閃閃的刀。
鮮血飛濺在她的臉上,染紅了那精致的妝容,讓她看起來像是一個浴血的修羅。
20……15……10……
少女的慘叫聲凄厲刺耳,陸宴庭咬著牙,用盡全力固定住她,眼神卻始終緊緊盯著沈清秋的側臉。
一定要成功!
5……4……3……
沈清秋的額頭上滿是汗珠,她的刀尖挑開了一層薄薄的骨膜,露出了那個閃爍著紅光的微型芯片炸彈。
就在倒計時歸零的前一秒。
“叮。”
一聲極其輕微的金屬碰撞聲。
沈清秋手腕一抖,一枚帶血的芯片被挑飛到了半空。
“趴下!”
陸宴庭猛地將沈清秋和少女壓在身下。
“轟——!!!”
芯片在空中爆炸,氣浪掀翻了籠子。
煙塵散去。
沈清秋喘著粗氣,從陸宴庭懷里抬起頭。她的手上全是血,但那雙手,依然完好無損,甚至沒有一絲顫抖。
少女雖然昏迷了,但頸動脈完好,呼吸平穩。
成功了!
“啪、啪、啪。”
雕刻師再次鼓掌,眼中的癡迷已經到了癲狂的地步。
“神跡……這簡直是神跡!”
“這雙手……太完美了!它必須屬于我!哪怕是毀了,我也要把它做成標本!”
“不過……”雕刻師話鋒一轉,看向屏幕里的秦川,“雖然你贏了,但我好像……改變主意了。”
“秦隊長的骨頭也很硬,我也想收藏一下。”
“你敢!”沈清秋猛地站起來,手術刀直指雕刻師。
“別急,明晚的拍賣會,你們會見到他的。”
雕刻師按動輪椅,緩緩后退,隱入黑暗,“到時候,是用你的手換他的命,還是看著他被拆成零件……選擇權,依然在你手里。”
“哈哈哈哈……”
瘋子的笑聲在空曠的地下室回蕩。
沈清秋握著刀,指甲深深嵌入掌心。
這一局,雖然贏了手術,但卻輸了主動權。
“曼陀羅……”
沈清秋看著滿手的鮮血,眼底閃過一絲從未有過的決絕。
“既然你們想看我的手,那明晚,我就用這雙手,把你們的地獄……拆個粉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