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帝皇！”

當(dāng)馬基雅維利那嘶啞卻帶著解脫的最后咆哮，穿透了那片令人作嘔的幸福歌聲時，一切都迎來了終結(jié)。

轟——隆——！

一場撼天動地的爆炸，從圣城的正下方，從地脈深處，猛然噴發(fā)。

那不是簡單的巨響，而更像是星球發(fā)出的一聲痛苦的呻呃。

恐怖的能量在一瞬間就沖破了地表。

那座早已被綠色血肉與膿液徹底淹沒的神跡廣場，連同那座仍在蠕動、仍在散播“慈悲”的巨大肉山。

以及那個被供奉在頂端，只剩下一顆美麗頭顱還維持著微笑的圣女莉莉安。

全都在這凈化一切的光與熱中，被徹底抹除，連一絲灰燼都未曾留下。

從地底噴涌而出的，是純粹的毀滅。灼熱的沖擊波將所有腐爛的物質(zhì)都?xì)饣?，將所有骯臟的痕跡都從現(xiàn)實中剝離。

推演的畫面之外。

整個《創(chuàng)世紀(jì)》的宏大會場，陷入了一種仿佛能吞噬聲音的死寂。

空氣凝固了，連呼吸聲都消失了。

所有人的臉上，都凝固著同一種表情，那是混雜著驚駭與茫然的震撼，仿佛他們的認(rèn)知被剛才那一幕徹底擊碎。

誰也無法相信，那個從始至終都如同一條毒蛇。

冰冷、致命、精于算計的帝國代理人，竟然會在生命的最后，選擇了一種如此慘烈，卻又如此壯麗的方式，將自己連同敵人一同埋葬。

“他……”

解說席上，莉娜的聲音卡在喉嚨里，帶著一絲不敢相信的顫抖。

她身體前傾，雙手無意識地抓緊了冰涼的解說臺邊緣。

她的目光，死死鎖定在屏幕上那片被烈焰徹底洗刷過的大地，曾經(jīng)的血肉和污穢如今只剩下焦黑的深坑和閃著暗紅余燼的廢墟。

“他……”

她艱難地吐出一個字，轉(zhuǎn)向伊萊教授，眼神里充滿了混亂。

“那個人……算是個英雄嗎？”

“不?！?/p>

伊萊教授緩緩地，但卻無比堅定地?fù)u了搖頭。

他摘下眼鏡，用一塊軟布慢慢擦拭著，眼神卻仿佛穿透了屏幕，看到了某個遙遠(yuǎn)的時代。

“孩子，他不是英雄?！?/p>

他的聲音低沉而充滿了歷史的厚重感。

“他是帝國本身?！?/p>

“你剛才看到的，就是一個將忠誠與責(zé)任看得比生命更重的，最純粹的帝國意志的縮影?！?/p>

“為了守護(hù)人類的火種不被污染?！?/p>

“他們的屠刀既可以毫不猶豫地斬向敵人。”

“也可以……同樣毫不猶豫地斬向自己?！?/p>

一直沉默的漢克，此刻終于有了動作。

他的拳頭不知何時已經(jīng)緊緊攥住，指關(guān)節(jié)因為用力而發(fā)白。

他死死地盯著屏幕。

那片焦土之上，爆炸形成的無數(shù)坑道、斷壁和廢墟，竟意外地構(gòu)成了一道道堅固的防線。

而那支失去了指揮官的黑幫軍團，正利用這突如其來的“堡壘”，像一群受傷的野狼，拼死抵抗著那些僥幸未死的零星感染者。

漢克，被一種名為“敬畏”的情緒所占據(jù)。

“他的犧牲……不是沒有意義的?！?/p>

他幾乎是在對自己耳語，聲音沙啞。

“他用自己的死亡?！?/p>

“為他那支瀕臨崩潰的軍隊?！?/p>

“硬生生，炸出了一個足以讓他們撐下去的壁壘?！?/p>

畫面之中。

戰(zhàn)局果真如漢克所料，陷入了犬牙交錯的血腥僵持。

那場驚天動地的自爆，其意義遠(yuǎn)不止是清除了絕大多數(shù)的納垢信徒。

更重要的，是它用最粗暴的方式，徹底重塑了戰(zhàn)場。

無數(shù)深不見底的彈坑和扭曲的鋼筋混凝土廢墟，成了帝國方那支黑幫軍團最理想的射擊陣地和掩體。

反觀蛛后羅絲的殘余部隊，在失去了“神跡”的加持和肉山的支持后，本就士氣低落，如今更是被這復(fù)雜的地形分割得七零八落，再也無法組織起有效的人海攻勢。

時間，就在這每一次短促的點射，每一次血肉模糊的近身搏殺中，一分一秒地流逝。雙方都在用生命，去填補這臺名為“戰(zhàn)爭”的絞肉機。

直到，主腦那宏大而毫無波動的聲音，宣告了這一切的暫停。

【規(guī)定時間已到。】

【正在進(jìn)行最終勝負(fù)判定?！?/p>

【竊取者文化認(rèn)同度：百分之八十七。】

【人類帝國文化認(rèn)同度：百分之十三。】

【但是。】

主腦的聲音出現(xiàn)了萬年不變的第一次停頓，仿佛一個冰冷的機器正在處理一個超出預(yù)料的變量。

【竊取者于此星球扶植的所有本地勢力，包括其代理人‘圣女莉莉安’及所有受其感召的信徒，已確認(rèn)……全數(shù)滅絕?！?/p>

【人類帝國于此星球扶植的本地勢力‘黑幫軍團’，尚有幸存單位?！?/p>

【根據(jù)【代理人戰(zhàn)爭】特殊規(guī)則——“最終存續(xù)”條款判定?！?/p>

【判定結(jié)果：人類帝國——李昂……慘烈勝利！】

當(dāng)主腦那不容置疑的判決，如同天穹之錘般砸在會場的每一個角落時，那種詭異的寂靜再次降臨。

人們看著光幕上那片瘡痍滿目的廢墟，看著那些雖然是勝利者，卻幾乎人人帶傷，人數(shù)稀疏得不成樣子的黑幫殘兵。

他們那顆早已習(xí)慣了和平與虛假文明的心臟，在這一刻，被一種原始而又悲愴的情緒，狠狠地貫穿了。

推演畫面之外。

“這樣……真的值得嗎？”

莉娜的聲音很輕，帶著無法排解的迷茫。她看著定格畫面中馬基雅維利最后的微笑，那個為了一場“游戲”的勝利而選擇了自我毀滅的男人。

“為了一場推演的勝利?！?/p>

“就這樣毫不猶豫地結(jié)束自己?！?/p>

“這……真的值得嗎？”

“游戲？”

漢克發(fā)出一聲短促的干笑，那笑聲里充滿了對這個詞的嘲諷，和一絲不為人知的悲哀。

“孩子。”

他看著屏幕上那個高喊著“為了帝皇”化為光芒的男人，那張總是如同鋼鐵般堅毅和理性的臉上，浮現(xiàn)出發(fā)自內(nèi)心的敬意。

“你要記住?！?/p>

“對于一個將榮譽與使命，視為一切的真正戰(zhàn)士而言。”

“這，從來都不是游戲。”

“而是……戰(zhàn)爭?！?/p>

伊萊教授則始終一言不發(fā)。

他的目光仿佛被磁石吸住，死死地盯著那個由馬基雅維利的生命炸出來的“人工堡壘”，和他那支在廢墟中浴血奮戰(zhàn)的殘兵。

他那顆如同歷史圖書館般淵博的大腦，正在以一種超乎想象的速度瘋狂運轉(zhuǎn)，將無數(shù)的碎片信息拼接、推演。

“我明白了……”

許久，他緩緩地吐出了一口氣，仿佛卸下了千斤重?fù)?dān)。

他的聲音里帶著一絲顫抖，那不是恐懼，而是因窺見了某種偉大布局而產(chǎn)生的震撼。

“李昂……他從一開始的目的，就不是要贏得這場該死的‘文化戰(zhàn)爭’！”

“什么？！”漢克和莉娜同時轉(zhuǎn)過頭，臉上寫滿了難以置信。

“是的?！币寥R教授用力地點了點頭，眼神中閃爍著光芒。

“他非常清楚，在和平滲透、文化入侵這個領(lǐng)域，他那套粗暴的帝國宣傳，絕對贏不了羅絲那種潤物細(xì)無聲的手段?！?/p>

“所以。”

“他從一開始，就沒打算在羅絲劃定的棋盤上跟她對弈?！?/p>

“他用最野蠻的暴力革命，當(dāng)著所有人的面，強行撕碎了羅絲偽善的‘圣母’面具！”

“他用最尖銳的階級矛盾，化作燃料，強行點燃了整座城市潛藏的所有怒火！”

“他甚至……他甚至毫不猶豫地將自己的代理人，當(dāng)作一枚威力最大的炸彈，只為了給他那支已經(jīng)潰不成軍的殘兵，創(chuàng)造一個能比敵人，更能茍延殘喘到最后一秒的地利！”

“他不是在下棋，你們還沒看明白嗎？”

伊萊教授看著那個自始至終都一臉平靜的選手李昂，流露出了一絲近乎恐懼的忌憚。

“他是在掀棋盤！”

“他在用一場所有人看來都無比丑陋、無比難看的勝利，來向我們所有人，宣告一個最殘酷的真理。”

“在生存面前，任何所謂的體面，都是一種無恥的奢侈！”

畫面之中。

【PVP對戰(zhàn)【代理人戰(zhàn)爭】正式結(jié)束。】

主腦的聲音再次響起，威嚴(yán)依舊。

【現(xiàn)在，進(jìn)行最終獎勵結(jié)算?！?/p>

【人類帝國獲得基礎(chǔ)勝利獎勵：【神諭創(chuàng)生點（GP）】兩萬點?！?/p>

【根據(jù)規(guī)則：勝利者將掠奪敗者于本世界中剩余的全部【文明本源】。】

【正在進(jìn)行本源清算……】

【恭喜您，李昂選手。】

【您總計獲得【文明本源】：十萬點！】

當(dāng)主腦那冰冷，不帶絲毫感情的電子音播報出這個驚人的數(shù)字時，李昂只是平靜地靠在椅背上，輕輕點了點頭。

他沒有像其他選手那樣，因為一場史詩級的翻盤而振臂高呼，也沒有像觀眾們想象的那樣，露出任何喜悅或驕傲的神情。

他就那樣，平靜地打開了自己的文明沙盤，打開了那個從第二賽季開始就一直被他“雪藏”至今的。

名為【原體計劃】的金色圖標(biāo)。

然后。

在全場億萬觀眾那混雜著困惑、不解甚至惋惜的目光中，他將那剛剛到手的，足以讓任何一個A級文明都為之瘋狂的海量【文明本源】。

像是倒掉一杯喝剩的水一樣，再一次，毫不猶豫地，全部傾注了進(jìn)去！

【消耗【文明本源】：十萬點。】

【正在解鎖【原體計劃】第二階段……】

【軍團的再造（The FOrging Of the LegiOnS）?！?/p>

隨著海量本源的注入，李昂的文明沙盤之上，代表著“原體計劃”的那個復(fù)雜的金色徽記，爆發(fā)出前所未有的璀璨光芒，幾乎要刺痛所有人的眼睛！

推演畫面之外。

“又……又一次性全投了？！”

“我沒看錯吧！他竟然又把所有的家底，一個子兒不剩地全梭哈了？！”

“他到底想干什么？！他瘋了嗎？！”

觀眾們徹底被李昂這種，完全無法用常理揣度的賭徒行為給震驚了，整個會場瞬間從寂靜變?yōu)槎Ψ小?/p>

解說席上，漢克看著那個瞬間就變得空空如也的資源賬戶，他那張總是充滿自信和掌控力的臉上，第一次露出了徹頭徹尾的茫然。

他想不通。

他發(fā)動了自己所有的戰(zhàn)術(shù)儲備和戰(zhàn)略思維，卻依然完全無法理解這個年輕人，到底在想什么。

“我好像……有點明白了。”

這一次，是伊萊教授的聲音。他看著那個將一切歸零后，反而顯得更加平靜的李昂，那雙充滿了智慧與歷史感的眼中，第一次露出了真正的敬畏。

“你們還記得嗎？”

他緩緩地問道，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傳入了莉娜和漢克的耳中。

“在第二賽季的最后，主腦給李昂的那個‘跑題’的PVE評價？”

“記得?！崩蚰攘⒖厅c頭，“評價是……他贏得了未來，但卻輸?shù)袅爽F(xiàn)在。”

“是的?！币寥R教授的眼中閃爍著一種看透了迷霧的光芒，“而現(xiàn)在。”

“李昂，他在用他的行動，告訴主腦，也告訴我們所有人?！?/p>

“他已經(jīng)不滿足于，只贏得那個虛無縹緲的未來了。”

“他要連同著現(xiàn)在，一同贏回來！”

就在此刻，畫面之中。

【第三賽季【接觸時代】第二個PVE子主題，正式公布?！?/p>

主腦那威嚴(yán)的聲音，響徹全場。

【子主題：荒野的呼喚?！?/p>

【考驗：當(dāng)你的文明在星際探索中，第一次遭遇一個數(shù)量無窮無盡、其存在的唯一意義就是戰(zhàn)爭與掠奪的，純粹的野蠻文明時，你，該怎么辦？】

“野蠻文明？”

觀眾席，在聽到這個主題的瞬間，就徹底沸騰了。

而李昂，則看著這個頗有惡意針對性意思的主題，他的臉上卻沒有任何動靜。

他伸出手指，打開了推演方案的提交界面，開始從容不迫地，撰寫他那早已在心中醞釀了無數(shù)遍的計劃。

【推演方案已提交。】

【方案名稱：……】

在所有人的注視下，光幕之上，緩緩地浮現(xiàn)出了三個由鮮血與鋼鐵鑄就的，充滿了殺伐之氣的金色大字。

【大！遠(yuǎn)！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