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文清想起丁法醫給的監測報告,里面提到死者生前的絕望和遺憾,他此刻看著眼前這位痛哭的婦人,多少有些理解了死者生前的狀態。
僅僅是一瞬間的想象,他的意識就被一些負面情緒帶動,靈海出現一道黑暗的屏障,嚇得楊文清第一時間清理掉這些情緒,將全部身心放在案子本身上。
婦人撕心裂肺的哭聲在海風中漸漸變為無力的嗚咽,最終只剩下肩膀微微的聳動,她癱坐在地上,仿佛被抽走了所有的力氣。
另一邊的年輕人和女子,已經被吳宴請出院子,到院子外一株榕樹下錄口供。
楊文清等待婦人最激烈的情緒洪流過去,才再次上前,這次沒有使用符紙,而是將一絲溫和的靈力通過指尖,輕輕點在她的后心,幫助她凝聚渙散的心神。
嚴寬蹲下身,從腰間解下水囊,遞了過去,“老嫂子,喝口水,緩一緩。”
他的聲音低沉而穩定,帶著一種讓人信服的力量,“現在不是光哭的時候,得把害了大勇哥的畜生揪出來,讓他償命,讓大勇哥走得明白。”
婦人機械地接過水囊,沒有喝,只是緊緊攥著,冰涼的觸感似乎讓她清醒了一些,她抬起頭,淚眼模糊地看著嚴寬。
“你仔細想想…”嚴寬引導著,語氣不急不緩,“大勇哥接這活,總得有人牽線,是誰找上他的?叫什么?在哪兒能找到?”
婦人眼神迷茫地回憶著,“是一個工頭,大家都叫他‘老頭’,在碼頭那邊,專門給人介紹零活,也接些不上臺面的…”
她的話戛然而止。
“老頭?”嚴寬眉頭微微皺起,作為港口區警備巡邏隊長,他竟然沒有聽說過這綽號,他與楊文清交換了一個眼神,又問道:“他的大名是什么?常在哪里活動?”
“不知道大名,就知道叫‘老頭’。”婦人努力回憶,“平時就在三號碼頭那片盯著人卸貨,有時候在附近的排擋喝酒…”
嚴寬又追問:“大勇哥出事前后,你有沒有注意到‘老頭’有什么不對勁?或者,大勇哥有沒有提過,這趟活具體是給誰干的?”
婦人茫然地搖了搖頭:“大勇他嘴巴緊,好像好些天前,我聽隔壁二狗說看見‘老頭’在碼頭跟幾個生面孔說話,那些人穿得挺體面,不像咱這地界的人,再后來就沒怎么見著‘老頭’了…”
人不見了?
楊文清目光一凝。
“嚴隊長,立刻查這個‘老頭’!”楊文清當機立斷,“他的詳細身份,住址,以及最后被人看見的時間和地點,重點是排查他的社會關系,看看他最近和什么人有密切接觸,尤其是那些看起來‘挺體面’的生面孔。”
“明白!”
嚴寬立刻起身,打開胸口徽章的通訊法陣準備搖人,接著又與婦人交談了一會兒,確認再沒有用的線索后和楊文清一前一后離開院子。
遠處吳宴看到楊文清出來,厲聲對那年輕人說道:“案子沒有結束前我們隨時要來,不要給我玩失蹤,知道嗎?”
他說這話是想讓這個年輕人不要再逼迫他的母親。
嚴寬看著返回院子的年輕人,當他們要走到院子的時候,那女人朝著村中心走去,那年輕人竟然也跟著女人往村中心走,絲毫不知道回去安慰他的母親。
離開臨海村,楊文清和吳宴在嚴寬的帶領下,直奔三號碼頭附近的那些小排擋。
這些排擋是碼頭工人們歇腳、喝酒、交換信息的地方,兩人亮出身份挨個詢問關于‘老頭’的信息。
很快,一張略顯模糊的黑白照片到了楊文清手里,照片上的‘老頭’確實如描述般干瘦,眼角帶著市儈的精明,屬于混跡碼頭底層最常見的那類人。
與此同時,嚴寬通過港口治安所的系統,也迅速查到‘老頭’的登記信息:本名趙老栓,五十二歲,未婚,住在碼頭區邊緣一片雜亂擁擠的棚戶區。
然而,當楊文清和嚴寬帶人趕到趙老栓的住處時,發現那間低矮的棚屋門鎖著,從窗戶看去,里面只有幾件破舊家具,積了一層薄灰,顯然有很多天沒有人回來了。
詢問鄰居,得到的反饋和陳大勇妻子說的差不多,大概七八天前就沒人再見過趙老栓。
“查他的人際關系,最近和誰接觸過!”楊文清下令。
嚴寬手下的人立刻行動起來,圍繞趙老栓的社會關系網進行排查,這一查竟意外地揪出了一個在港口從事小規模違禁品走私的團伙,嚴寬精神大振,立刻將大部分精力投入到這個突如其來的走私案中,畢竟這是看得見摸得著的功勞。
而楊文清則帶著吳宴,繼續死磕‘老頭’趙老栓這條線。
接下來的半個月,楊文清幾乎泡在港口區。
他走訪了所有可能與趙老栓有關的人,從其他工頭、排擋老板、到他遠房的表親。
同時他還仔細研究被挖出來的走私團伙的案卷,試圖找到趙老栓與這個團伙更深的聯系,或者發現那些‘體面生面孔’的蛛絲馬跡。
但結果令人失望。
趙老栓雖然偶爾會給那個走私團伙牽線搭橋,但都只是邊緣角色,拿點小錢,而關于那些體面人,沒有任何有價值的線索。
趙老栓就像是一滴融入大海的水,徹底消失了。
同樣,尋找目擊證人的那條線,也沒有任何消息傳過來。
案件似乎走進了死胡同,通俗的說就是線索斷了,這個時候他想起了肖亮提醒過他的那些話。
在這件案子建立案卷的第十六天,高副局長通過重案組內部通訊法陣,將楊文清叫到他的辦公室,和楊文清料想的不一樣,他的態度依舊是和顏悅色。
“這個案子能進行到這里已經很好,保留現有的線索,對外逃的趙老栓發布通緝令,然后就這樣結案吧。”
高副局長反而安慰起楊文清,“縣局有很多這種案子,這個世界有很多連總長都無法探查的存在,你不要太放在心上了。”
說到此處,他壓低聲音道:“就算有人通過祭祀變成怪物,也不見得是一件壞事,因為那怪物全身都是不可多得的修行材料,特別是用作聚靈。”
他說完就“哈哈”一笑,隨后起身對楊文清招呼道:“局長要見你一面,他可能有些不好說話,罵你的時候,你就聽著,不要太往心里去。”
楊文清抬頭看向高副局長,顯然他沒想到會是這樣的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