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張起靈從巨型皮俑的肩膀上輕盈躍下,穩(wěn)穩(wěn)落回河灘時,他身后的巨型皮俑剛好砸進了幽暗的地下河里,濺起一大片水花。
整個動作干凈利落,從攀爬到斬殺再到落地,不過短短幾息時間。
黎簇和許思儀看著這一幕,張著嘴,沉默了好久。
河灘上只剩下地下河流動的水聲,以及黎簇因為剛才緊張而有些粗重的呼吸聲。
良久,許思儀才緩緩低下頭,看了一眼被當作肉墊的黎簇,語氣幽幽地問道:“……你不覺得,你剛剛的聲音,有點太大了嗎?”
黎簇望著河面上那圈漸漸平復(fù)的漣漪,艱難地咽了咽口水,感覺臉頰有點發(fā)燙。
“是……是有點哈……”
黎簇尷尬的撓了撓鼻子。
許思儀從他身上爬起來的時候,還順手拍了拍黎簇的腦袋。語重心長的說道:“下次小聲嗶嗶,懂嗎?”
黎簇:“......”
我盡量。
黑瞎子轉(zhuǎn)頭看向黎簇,哪怕隔著墨鏡都能感受到他戲謔的目光:“年輕人,對待老人家要有禮貌,不然容易挨揍。”
黎簇的臉更黑了。
張起靈收刀回鞘,走到幾人身邊,目光掃過許思儀和黎簇。
“走。”他依舊是言簡意賅,但語氣卻不容置疑。
這次,連最跳脫的許思儀也沒敢再提出什么“再探探”的建議。
那巨型皮俑被秒殺的場景還歷歷在目,誰知道她爹會不會手癢,給她來一下。
再說了,她作為女兒,聽爹爹的話,是應(yīng)該的。
她不是慫,她是孝順!
黑瞎子和張起靈一手一個的薅著許思儀和黎簇,逆流而上,一路游回了他們之前下來的地方。
四個人順著繩子爬回平臺上的時候,楚楚還在漁網(wǎng)上掛著呢。
黑瞎子看了一眼許思儀,忽然就笑了一下:“你居然沒救她一下?”
許思儀看了一眼下邊都快哭死過去的楚楚,也笑了一下:“你看我像那種好心人嗎?”
黑瞎子默默的豎起大拇指。
棒棒噠。
楚楚被黑瞎子單手拎著后衣領(lǐng),像提溜一只受驚過度的兔子一樣提溜上了平臺。
整個過程,黑瞎子臉上毫無愧色,仿佛之前把人從三十米高空扔下去的不是他,而是順手幫她玩了個蹦極。
他甚至還心情頗好地拍了拍手上的灰。
幾個人順著臺階,重新回到之前的廟里。
楚楚驚魂未定,臉色慘白的跟在他們幾個人的身后,生怕這幾位爺一個不高興再給她表演個自由落體。
當那個所謂的仙物從她的身上離開后,之前那種隱約纏繞在喉嚨的窒息感確實消失了,雖然她還是說不出話,但呼吸順暢了許多。
黑瞎子完全無視了她控訴又恐懼的眼神,摸出煙盒,叼了一根在嘴里,也沒點燃,就那么叼著,然后變戲法似的,慢悠悠的又掏出一沓名片,不光有解雨臣的,還有吳邪,胖子,張起靈。
天知道他到底印了多少。
主打一個,看情況往出發(fā)名片。
用錢的時候,扔解雨臣的,惹小事的時候,扔吳邪的,惹大事的時候,扔張起靈的。
胖子的話,閑著沒事發(fā)著玩。
黑瞎子再次抽出一張解雨臣的名片遞了過去,語氣帶著點漫不經(jīng)心的沙啞:“我還有正事要忙,沒空陪你玩小孩子的過家家游戲。你要是想治嗓子,可以找……”
黑瞎子說到這里,突然頓住,墨鏡后的眼睛瞟了一眼旁邊正在被張起靈拎著教育的許思儀,隨即手指調(diào)轉(zhuǎn)方向,立刻指向了她:“你還是找她吧。”
楚楚順著黑瞎子的手指看了過去,就看到了那個長得漂亮,但嘴皮子利索得能氣死人的許思儀。
黑瞎子咧開嘴,露出兩排白牙,笑容真誠的讓人看了就覺得渾身發(fā)毛:“你跟她把關(guān)系搞好一點,她隨便一句話,就有人上趕子給你順手治了,包治包好,童叟無欺。真的,我沒開玩笑。”
楚楚看著黑瞎子那副“你信我準沒錯”的樣子,又看了看遠處一臉“我超乖但我下次還敢”的許思儀,茫然的點了點頭。
她現(xiàn)在的腦子還有點懵。
但也不敢不點頭。
主要是怕自己不點頭,一會兒不知道她又要被扔到什么莫名其妙的地方去了。
天上的烏云還沒散,依舊在翻滾著,似乎隨時都會再下一場暴雨。
另一邊,氣氛就沒這么“輕松”了。
張起靈教育完許思儀,面無表情地收拾著裝備,動作利落,周身散發(fā)著低氣壓。
他和黑瞎子需要再次探地下河,這次是準備坐船進行更徹底的探查,起碼需要一周的時間。
在守廟人被村里人發(fā)現(xiàn)失蹤前,這是最后一次深入探查的機會了。
他上來,主要是為了拿物資,順便把自家這個不省心的閨女給拎上來,確保她待在相對安全的地方。
許思儀和黎簇并排站在張起靈的身后,活像兩個被班主任罰站的小學(xué)生。
許思儀低著頭,腳尖無意識地碾著地上的小石子,嘴里叼著的沒有“添加劑”的棒棒糖被她舔的動來動去。
黎簇眼神時不時偷偷瞟一眼準老丈人那張冷峻的側(cè)臉,雖然不爽,但站的筆直。
老丈人你冷靜一點。
家庭暴力是犯法的。
黎簇:感受到了嗎?這撲面而來的,卑微。
張起靈收拾好東西,直起身,目光平靜地落在許思儀身上,語氣沒什么波瀾,卻比任何的嚴厲的斥責都更有分量:“不許再跟下去。”
許思儀癟了癟嘴,把棒棒糖從左邊腮幫子滾到右邊,磨蹭了好半天,才不情不愿地從鼻子里哼出一個音:“嗯……知道了。”
那聲音小的,跟蚊子哼哼似的。
她敢跟吳邪呲牙,敢跟胖子互懟,甚至敢偶爾跟黑瞎子伸伸爪子,但面對她爹張起靈這種沒罵沒打卻極其有威懾力的終極大佬。
她那點叛逆的小火苗噗嗤一下就熄滅了。
她也覺得很奇怪。
明明老頭挺疼她啊。
她甚至能感覺到,張起靈對她,那已經(jīng)算得上溺愛了。
怎么他老臉一拉,她就慫的徹頭徹尾的呢?
這就是傳說中的血脈壓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