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西下,落日余暉將不大的山村籠罩在金色之中。
只有十幾戶的山村里,茅草屋頂的煙囪飄出裊裊炊煙。
四周是郁郁蔥蔥的山林,蟲鳴鳥叫不見,只有些許幾聲婦人呼喊自家孩子歸家吃飯的聲音。
一切是那樣平和美好。
村尾角落,看著山林邊緣的一棟茅草屋里,十六歲的楊家大姐兒楊杏兒正坐在床邊,手里拿著的粗布帕子小心翼翼的為床上躺著的小孩子擦著額頭上細密的汗珠。
小孩子看起來也就三歲左右的樣子,瘦瘦小小的一只,此時臉色蒼白的躺在那,呼吸略有些急促,雙目緊閉。
看著病中的妹妹,楊杏兒的心就跟被刀剜掉一塊般疼。
可是家里沒有銀錢沒藥了,村子里的人家能借的也都借了一遍。
如今分文沒有,妹妹的病可該如何是好?
“娘……喜兒想你,娘……”
病中的楊年喜發出輕輕的呢喃。
楊杏兒淚如泉涌。
她,也想娘了,可是娘病逝了啊!
爹去當兵了,這幾年來也沒個音信。
同村也有去當兵的,后來倒是有消息傳回來,卻是人已經死了的消息。
爹離開后,娘就日夜擔憂不成眠,身體一天比一天差,在聽說了村里有人家去當兵的男人再也回不來的消息后,更是一病不起,沒多久就離了人世。
如今家里面就只有大姐帶著他們三個小孩子了。
爹沒了音信,娘也死了,家里就只剩下了她和四個弟弟妹妹,家里也沒了存銀,反而還欠了村里的人銀錢,照這么下去日子可該怎么過?
自己倒是能嫁出去換些彩禮回來,可,沒了自己在家守著,大弟一個人又怎么能照顧得了四個孩子?
沒有她這個大姐在家里操持,大弟的親事又該怎么辦?
心里一陣紛雜煩亂,可楊杏兒還是輕輕的說道:“喜兒乖,你得乖乖聽話,好好長大,到時候就能看見娘了,所以,你一定要好起來,知道嗎?”
原本緊閉雙眼的小丫頭終于睜開眼,眼睛里帶著水光,模糊中看著熟悉的身影:“大姐,喜,喜兒聽話,喜兒是,是最聽話的好孩子。”
“那咱們把藥喝了,然后好好睡覺,好不好?”
楊杏兒趕緊提要求,同時還將早就擺在一旁晾著的碗端過來。
說是藥,其實不過就是一些野菜,里面只加了一點點的粗面。
就這樣的一碗野菜糊糊在他們家里都算得上是頂好的吃食,其他人平日里吃的基本上都是水煮野菜。
小丫頭的意識不是非常清醒,倒是聽話,一口一口的將泛著微微苦味的野菜糊糊全都喝了下去。
喝完后,重新躺下,不多時便睡了過去,呼吸依舊不穩,看得出來小小的身體很是不舒服。
雖然沒有藥,可楊杏兒此時還是松了口氣的。
村里的老人說了,只要還能吃下東西,那這人就還有救。
只是提著的這口氣剛一松懈下來,楊杏兒就感覺眼前一黑,整個人不受控制的朝著床上倒去。
這種現象已經出現過很多次了,尤其是在特別餓的時候。
楊杏兒緩了緩,站起身,搖搖晃晃的去了廚房,舀起一瓢水就往嘴里灌。
以往都是這樣操作的,不能完全好,但多少能緩解一些。
可這次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半瓢水都進了肚,但暈乎乎的感覺卻沒有緩解,甚至還更嚴重了。
終于,楊杏兒的眼睛一閉,人朝著后面就倒了下去。
也得虧了后面的空地還算大,沒有另外的灶臺和墻,否則這一摔,腦袋怕是得開個口子出來。
楊杏兒是被光刺激醒的。
還不等睜開眼,她就下意識的伸手去摸身邊的位置。
自己的身邊睡著小妹楊年喜,每天都要摸一摸,免得這孩子又尿炕。
一入手,沒有尿炕的濕,也沒有干,反而是很硬的觸感,就像是在摸一塊平整的土磚。
這可不是家里木板床的感覺!
楊杏兒心里一驚,瞬間睜開眼。
但入目所見的卻不是自家的茅草屋頂,反而是……
“這是哪里?”
楊杏兒嗖的一下坐了起來,隨即有些手腳發軟的站起來。
這是一個完全陌生的地方,是她十六年人生里面從來沒有見過的陌生環境。
一條很平整的路鋪就在密林之間。
說是密林,可樹與樹之間的距離卻好似是被人量過一般,相差不大,而且樹林里面的土地也平整,不像他家后面的群山,除了大家常年走出的小路外,其他地方都是不平整的,稍有不慎就會摔倒。
瞧著日頭應該是清晨,日頭幾乎是在這條平整大路的盡頭升起,璀璨金光照在她的臉上,身上,讓她整個人都有一種很溫暖的感覺。
可楊杏兒此刻半點都不覺得暖和,反而渾身發冷,那種由內而外的冷。
她到底是在哪里?又為什么會來到這樣陌生的地方?
弟弟妹妹們呢?他們在哪里?她還能回去嗎?
一時間,楊杏兒的腦海里閃過了無數個問題,眼淚更是不受控制的往外冒。
她本不是個愛哭的人,可一想到自己就這樣和弟弟妹妹們分開,她這心就疼得厲害。
“水生,長耕,小滿,喜兒,大姐再也沒辦法照顧你們了,你們一定要好好活下去啊!”
楊杏兒跌坐在地上眼淚撲簌簌的落,她的嘴里低聲呢喃著:“我,我想回去,可是我找不到……”
這句呢喃尚未完全說出口,楊杏兒就感覺腦子一暈,眼前更是一花。
剛剛還平整的路面陡然變成了黃土地面。
不待她回過神,就聽見有幾道熟悉的聲音從遠到近的傳來。
“大姐,我們回來啦!你快看我們采到了什么好東西!”
是……二弟楊長耕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