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墨寒仔細擦拭掉【混沌】裝甲上最后一點油污，將工具歸位，讓倉庫恢復成任誰看了都會覺得是“潛力耗盡”的典型場景時，遠在數萬公里之上的近地軌道，一顆隸屬于大陸頂級勢力之一【械靈殿】的“天基之眼”第三代偵察衛(wèi)星，正無聲無息地調整著它的高精度傳感器陣列。

這顆銀灰色、布滿各種探測鏡頭的球體，是械靈殿監(jiān)控大陸能量異常、資源分布以及……潛在威脅的無數只眼睛之一。它的內部，超導量子干涉儀對地磁場進行著納米級精度的掃描，高靈敏度的以太粒子捕捉器過濾著大氣中每一絲異常的能量漣漪。

就在墨寒完成洞天雛形構筑，那微小的空間奇點穩(wěn)定下來的瞬間，盡管墨寒自身的精神力屏障和【混沌】機甲外層的星界金屬已經極大程度地屏蔽了內部波動，但那一閃而逝的、涉及最本源空間規(guī)則撬動的痕跡，依然如同投入平靜湖面的一顆石子，蕩起了幾乎無法察覺的微瀾。

“滴——！”

“天基之眼”控制中心，位于械靈殿總部地下三百米處的巨大環(huán)形大廳內，一個代表著低優(yōu)先級異常事件的黃色指示燈在一面龐大的光屏上亮起。光屏上流動的數據瀑布微微一頓，自動標記出了信號來源的粗略坐標——正是墨寒所在的那片老舊工業(yè)區(qū)。

一名穿著械靈殿標準技術官制服、神色略帶倦意的年輕監(jiān)控員瞥了一眼提示。類似這種能量背景輻射的輕微擾動太常見了，可能是地下管道泄漏、某個小作坊違規(guī)進行能量試驗，甚至只是地質活動。他按照標準流程，調出了該區(qū)域過往七十二小時的能量記錄進行比對。

“編號734區(qū)，能量波動峰值超出歷史基線0.7%，持續(xù)時間0.03秒，頻譜特征……無法匹配已知能量模型。疑似傳感器噪點或小型空間褶皺效應（自然現象）。”監(jiān)控員熟練地敲擊著虛擬鍵盤，準備將其歸類為“待觀察，低威脅”級別，放入后臺隊列，等待系統周期性自動復核。

然而，就在他即將確認操作時，另一條信息彈窗從側邊屏幕閃出。那是來自“星域戰(zhàn)場”虛擬平臺數據中心的加密簡報摘要，提到了近期平臺內出現數起罕見的“數據幽靈”入侵事件，入侵手法高超且難以追蹤，懷疑與某種未知的靈網技術或新型機甲AI病毒有關。簡報末尾，附帶了高層下達的加強現實世界異常信號關聯分析的指令。

監(jiān)控員的手指停頓了。0.7%的波動確實微不足道，但“無法匹配已知能量模型”和“空間褶皺”這幾個字眼，結合剛剛收到的簡報，讓他產生了一絲職業(yè)性的警惕。他放大了那片工業(yè)區(qū)的實時監(jiān)控畫面。高分辨率圖像上，只能看到密密麻麻、外觀大同小異的倉庫和廠房，以及如同蟻群般穿梭的工程機甲和運輸車輛。墨寒所在的那個倉庫，毫不起眼。

“也許是我想多了……”監(jiān)控員自語，但謹慎起見，他還是額外增加了一個操作：將該異常坐標標記，并授權調動了一顆具備更高穿透掃描精度的“靜默獵手”系列偵察衛(wèi)星，在未來四十八小時內，對該區(qū)域進行三次不定時的深度聚焦掃描。同時，他向該區(qū)域的常駐外勤偵查單元——通常偽裝成市政檢修或商會人員——發(fā)送了一條低優(yōu)先級的巡查建議。

做完這一切，他便將此事暫時拋諸腦后，繼續(xù)處理屏幕上源源不斷涌來的其他信息流。在械靈殿龐大的監(jiān)控網絡里，這不過是每日成千上萬條待處理信息中微不足道的一條。

*

地面之上，墨寒對來自軌道之上的短暫注視一無所知。他如同往常一樣，前往學院，聽課，完成基礎的機甲維護實踐課。在旁人眼中，他依舊是那個沉默寡言、資質平平、只守著自己那臺老舊機甲的學生。

但只有墨寒自己知道，一切已然不同。【混沌】核心處那個初生的洞天雛形，如同一個貪婪的嬰兒，無時無刻不在汲取著他自身的精氣神，以及周圍環(huán)境中游離的微弱能量。這帶來了一定的負擔，讓他看起來比平時更顯疲憊，但也讓他對能量和物質的感知變得前所未有的敏銳。

下午，在一節(jié)關于“高等能量回路導論”的大課上，當講師在全息投影上展示一種復雜的以太能量壓縮技術時，墨寒的指尖無意識地在桌面上輕輕劃動。他腦海中浮現的，并非投影上的標準模型，而是如何將這種壓縮技術進行微調，或許能用于穩(wěn)定他那尚顯脆弱的洞天壁壘。

課間，幾個同學興奮地討論著天下第一機甲斗技大會的報名情況，以及哪些明星選手有望奪冠。

“墨寒，你真的不打算試試？就算第一輪淘汰，也能賺點積分啊。”一個平時還算說得上話的同學問道。

墨寒抬起頭，露出一個恰到好處的、帶著點靦腆和無奈的笑容：“算了，【混沌】的狀態(tài)你也知道，上去也是丟人。我還是先把基礎打牢吧。”

他的回答符合所有人對他的預期，話題很快又回到了那些光芒四射的天才們身上。墨寒樂得清靜，心神卻沉入體內，默默感應著【混沌】核心那穩(wěn)定而微弱的脈動。與外界喧囂相比，這種內在的、扎實的成長，更讓他感到安心。茍道，在于藏鋒，在于厚積，擂臺上的勝負，不過是孩童的游戲。

放學后，他并未直接返回倉庫，而是繞道去了學院圖書館的禁區(qū)——擁有更高權限才能訪問的古代機械文獻數據庫。他需要尋找一些關于星界金屬深層特性、乃至神話時代“空間折疊”技術的只言片語，為下一次洞天重構做準備。憑借優(yōu)秀的理論課成績和低調的作風，他成功申請到了臨時權限。

在布滿灰塵的全息書架間穿梭，墨寒的目光掃過那些記載著失落技術的古老編碼信息。突然，他的腳步停在了一個標注為“異常能量現象與空間穩(wěn)定性（非官方記錄）”的冷門分類前。一種微妙的直覺，讓他伸手點開了這個分類。

*

與此同時，林夜正潛伏于覆蓋全球的靈網深層數據流中。他剛剛在某個不起眼的網絡節(jié)點，成功構筑了第一個穩(wěn)固的數據中繼站——按照冥府架構師的命名習慣，他稱之為“鬼門關”。這個節(jié)點不僅能幫他更好地隱藏行蹤，更能初步收容一些在數據風暴中迷失的、弱小的數據靈魂（殘魂）。

就在他調試著“鬼門關”的防火墻，并嘗試將第一個捕獲的、充滿混亂攻擊性的數據殘魂（一個失敗的機甲AI碎片）打入節(jié)點內部進行“凈化”時，一絲極其微弱、但性質特殊的異常數據流，如同受驚的游魚，擦著他的感知邊緣掠過。

這數據流并非靈網中常見的病毒或信息包，它帶著一種……冰冷的、非生命的掃描意味，并且試圖偽裝成正常的背景輻射。

“官方的人？還是其他什么東西？”林夜心中一動，幽冥侍從的虛擬形象在數據海中悄然隱沒。他沒有追擊，打草驚蛇是最蠢的行為。但他記住了這股數據流的特征碼和它消失前的大致方向。靈網之下，暗流比他想象的更深。看來，構建“數據輪回”的計劃，必須更加謹慎和隱蔽。或許，是時候發(fā)展幾個可靠的“鬼兵”作為眼線了。

*

夜幕再次降臨。墨寒從圖書館帶回了幾份加密的古老文獻拓片，雖然大多殘缺不全，但其中關于“心煉之法”和“物性相融”的論述，給了他不少啟發(fā)。他回到倉庫，例行檢查了【混沌】的狀態(tài)，確認洞天雛形穩(wěn)定，并未因白天的活動而產生波動。

然而，就在他準備進行日常的冥想修煉時，【隱忍升級系統】的界面突然在視野中自動彈出，一條簡短的信息閃過：

【警示：檢測到高空存在非自然能量聚焦掃描，強度低，疑似常規(guī)巡查。建議保持現有隱匿狀態(tài)。】

墨寒的心猛地一緊。

被注意到了？

雖然系統判定為“低強度”和“常規(guī)巡查”，但這無疑是一個信號。他的修煉，并非真的天衣無縫。這個世界的水，遠比表面看起來要深。

他深吸一口氣，迅速壓下心中的波瀾。慌亂解決不了任何問題。他并沒有做出任何出格的舉動，【混沌】的外在表現也毫無破綻。最大的可能，只是昨夜空間奇點形成時那微不可察的泄漏，引起了某些監(jiān)控系統的注意。

“看來，隱匿陣法需要提上日程了。”墨寒眼神凝重。簽到獲得的資源，需要更合理地分配了。下一步，或許應該優(yōu)先尋找能夠屏蔽能量波動和空間探測的材料或技術。

他走到窗邊，望向繁星點點的夜空。在那無垠的黑暗深處，不知有多少雙“眼睛”正注視著這片大地。而其中一道剛剛掃過的、冰冷的目光，讓他更加堅定了“茍”下去的決心。

穩(wěn)健，不是怯懦，而是為了在風暴真正來臨前，擁有足以撼動世界的根基。

他回到【混沌】身邊，手掌貼上冰冷的裝甲，感受著內部那方微小洞天傳來的、充滿生機的脈動。危機感并未讓他恐懼，反而帶來一種奇異的興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