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愿擦頭發的動作頓了一下,心里咯噔一聲,卻沒有回答他。
宋聞禮走到她面前,在她漠然的注視下,單膝跪了下來。
他小心翼翼去牽她的手,“對不起,今天……讓我們家小朋友受委屈了,是我的錯。”
姜愿明知道他是在演戲,可心臟還是疼得她喘不過氣,眼眶有些發酸。
她扯了扯嘴角,“宋聞禮,你能不能別演了?”
宋聞禮愣了一下,還是耐著性子哄她:“我演什么了?是不是誰在你面前胡說八道了?阿愿,你不要信他們的話,他們就是嫉妒我們。”
嫉妒?
姜愿氣得心口都在發疼。
她想揭穿他跟阮唯那些骯臟的事,可話到了嘴邊,卻怎么也說不出口。
真可笑啊。
壞事做盡的是他們,憑什么備受折磨,連開口都覺得恥辱的人,卻是她。
宋聞禮見她久久不語,心里那點不安徹底散了。
認定了她什么都不知道,就是單純地在鬧脾氣而已。
只要哄哄就好了。
他松了口氣,聲音都輕快了幾分:“好了,這次是我不對,我會補償你的,好嗎?你要什么我都給你,我的命都給你,行不行?”
他敷衍的哄騙,讓姜愿更覺得煩躁。
她對上他的視線,那雙哭得紅腫的眸子里,沒有半點波瀾。
“那你現在就去死吧。”
宋聞禮臉上的笑僵在嘴角,整個人都愣住了。
姜愿沒給他反應的時間,忍著那股幾乎要沖出喉嚨的哭腔,用力將自己的手從他掌中抽了出來。
她測過身去,繼續用毛巾擦拭著濕漉漉的長發。
那漠然的姿態,徹底激怒了宋聞禮。
他幾乎要控制不住地自己。
可一想到其中的利害關系,他又強行將那股暴戾壓了下去。
他從地上站起身,居高臨下地看著她,聲音冷了幾分:“我知道你現在在氣頭上,我說什么你都聽不進去。”
“你先自己冷靜一下。”
轉身走出了臥室,走到外間的沙發上坐下,煩躁地扯了扯領帶,臉色陰沉。
四年了,他自認在物質上從未虧待過她,給了她人人艷羨的宋太太頭銜,給了她衣食無憂的生活。
她到底還有什么不知足的!
手機震動了一下,屏幕亮起,宋聞禮不耐地點開了信息。
是阮唯發來的。
【聞禮,告訴你個好消息!今晚有個很重要的商業宴會,江家那位太子爺也會出席!你知道的,江家可是寰宇最大的股東!】
宋聞禮瞳孔驟然一縮,身體下意識坐直了。
江家那位太子爺,是圈子里出了名的神龍見首不見尾,作風低調神秘,幾乎從不出席任何公開場合。
他之前想盡辦法都搭不上這條線,沒想到今天竟然有這樣的機會!
只要能在太子爺面前刷個臉,哪怕只是說上一句話,對他公司未來的上市之路都將是巨大的助力!
他的心臟開始不受控制地狂跳起來,指尖飛快地在屏幕上敲擊,又突然頓住。
今晚是姜愿的生日,他準備了這么久,若是現在走了……
宋聞禮眉心緊鎖,陷入了兩難。
就在他猶豫不決時,阮唯的第二條信息緊跟著發了過來。
【你不用擔心姜愿那邊。宴會是晚上六點到八點,時間不長。我記得你給她準備的生日驚喜不是安排在晚上九點嗎?時間上完全來得及。】
宋聞禮嘴角微微揚起,
果然啊,阮唯才是那個最懂他,最能為他著想的女人。
她永遠知道他最需要的是什么。
他毫不猶豫地在對話框里輸入了幾個字,點擊了發送。
【你總是最懂我的,等我。】
收起手機,宋聞禮心頭的煩悶一掃而空。
他站起身,看向姜愿:“我有點事出去一趟,你好好休息。晚上九點,我回來接你。”
姜愿置若罔聞。
這種被徹底無視的感覺,比她歇斯底里地爭吵更讓宋聞禮火大。
他腦海里不受控制地浮現出阮唯的善解人意。
一個處處為他著想,是他事業上的賢內助。
另一個,除了給他添堵,一無是處。
那股被壓下去的煩躁再次席卷而來,宋聞禮再也懶得偽裝,臨走時,故意將門用力甩上。
“砰——!”
姜霓被嚇了一跳,擦拭頭發的動作也停了下來。
她緩了兩秒,被她扔在床上的手機屏幕亮起,嗡嗡震動。
轉過頭,來電顯示的名字,讓她有些恍惚——
是父親的管家打來的。
這么多年,父親與她說話的次數屈指可數,所有的事情,都是通過這位嚴叔代為傳達。
她劃開接聽鍵,“喂,嚴叔?怎么了?”
電話那頭傳來溫和恭敬的聲音:“小姐,生日快樂。”
每年今天,嚴叔的這通電話,是她唯一能收到的來自那個家的祝福。
姜愿鼻子一酸,眼淚差點又掉下來,她深吸一口氣,輕聲說了句:“謝謝。”
“不客氣,小姐。”嚴叔頓了頓,“有件事要通知您,老爺后天會回國,給夫人掃墓,到時候,希望小姐也回一趟家,老爺說,有重要的事情要跟您說。”
姜愿心里咯噔一下。
每年父親都會回來,但每一次,嚴叔都會提前幾天打電話給她,清晰地告知她,老爺會在哪天哪個時間段去墓園,讓她務必錯開。
那是一種心照不宣的驅逐。
父親不想見到她,可今天,嚴叔卻說,希望她也回一趟家。
姜愿瞬間不安起來。
她攥緊了手機,“……好,我知道了。”
“那么小姐,您好好休息,我就不打擾了。”
眼看他就要掛斷電話,姜愿幾乎是脫口而出:“嚴叔,等一下!”
電話那頭沉默了一瞬,“小姐還有什么吩咐?”
姜愿張了張嘴,喉嚨卻像是被什么堵住了。
她想說些什么,卻發現自己對父親記憶的空白,讓她即便是想親近,可也不知道怎么開口。
最終,千言萬語只化為一句干巴巴的試探。
“爸爸他……最近好嗎?”
嚴叔很快回她:“老爺身體很好,小姐費心了。”
“那就好。”
姜愿低聲說完,再也找不到任何話語,默默地掛斷了電話。
嚴叔放下手機,轉身看向不遠處落地窗前的男人。
姜倫昌穿著一身中式盤扣褂衫,手里正摩挲著一個相框。
相框里,是一個笑靨如花的溫婉女人,眉眼彎彎,像盛著一汪春水。
姜倫昌的眼眶早已泛紅,指腹眷戀地劃過照片上女人的臉頰,“蕓兒,我們的心心今年二十五歲了,你再等等我,我把一切都安排好,就去陪你。”
電話掛斷,姜愿握著手機,久久沒有動彈。
“呼——”她長舒了一口氣。
為宋聞禮流的眼淚,到此為止了。
姜愿拿起吹風機,將濕漉漉的長發吹干。
然后,她從化妝包里找出遮瑕膏,仔細地蓋住了眼下的紅腫和憔悴。
做完這一切,她重新拿起手機,面無表情地給宋聞禮發了條消息。
【我回宜景市了。等你回來,民政局見。】
將手機扔回包里,她利落地合上行李箱。
酒店走廊冗長安靜,姜愿拖著行李箱,徑直走向電梯口。
江灼倚在對面的墻上,正低頭看著手機,聽見動靜,他下意識抬眸,視線便落在了姜愿身上。
她似乎沒注意到他,只是盯著電梯上不斷變化的數字,那張素凈的小臉上沒什么表情,但周身卻縈繞著一股生人勿近的低氣壓。
江灼本想裝作沒看見。
可腦海中卻鬼使神差地閃過昨晚的畫面。
女人雙頰緋紅,眼尾泛著水光,像一朵被雨水打濕后嬌艷欲滴的玫瑰。
而眼前的她,明明化了妝,卻依然能看出眼底未褪的紅腫和疲憊。
而此刻的破碎感,居然讓他產生了該死的保護欲。
江灼太陽穴突突地跳了兩下,一股莫名的心煩意亂涌了上來。
他覺得自己大概是瘋了。
“叮——”
電梯門開了。
姜愿拉著行李箱正要邁步進去,江灼卻先她一步,擋在了她面前。
她抬起頭,看到那張英俊卻疏離的臉時,瞬間愣住。
怎么又遇見他了?
江灼垂眸看著她,嗓音低沉清冽:“姜小姐,有時間嗎,想請你吃個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