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五下班后，天色已浸在昏沉里，從縣里到鎮(zhèn)上的末班車早沒了蹤影。

溫清沅在手機上約了順風(fēng)車，顯示還有十分鐘才到。

她站在單位門口，裹緊了厚厚的羽絨服，還是忍不住來回跺著腳。

沒了日頭的天，寒氣像長了腳似的往骨頭縫里鉆，不過幾分鐘的功夫，腳底板已凍得發(fā)僵，連帶著指尖都有些發(fā)麻。

江知遠這幾天被盛源集團考察的事纏得脫不開身，兩人已經(jīng)兩天沒見了，今天自然也沒法送她。

想到這兒，她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手機殼，心里泛起點空落落的。

“爸，媽。”推開門時，溫景明和唐書遙正窩在沙發(fā)上看電視，暖黃的燈光把客廳照得格外溫馨。

“閨女回來啦！”溫景明一眼瞧見她，臉上的笑意瞬間漾開，忙不迭起身接過她手里的包，“累壞了吧？你媽早把飯做好了，咱這就開飯。”

溫清沅眨了眨眼，總覺得老爸今天有些不一樣——話格外密，語氣里的雀躍藏都藏不住。

她轉(zhuǎn)頭看向老媽，眼里帶著點疑惑：我爸這是咋了？

唐書遙朝她偷偷眨了眨眼，沒說話，只是拽著她往廚房走：“沅沅，來幫媽端菜。”

“我爸這是買彩票中獎了？這么興奮？”溫清沅湊到老媽耳邊，壓低聲音問。

“啥彩票，你爸可從來不買那玩意兒，就是你之前問的升副校長的事。”唐書遙扭頭瞥了眼客廳里還在傻樂的老伴，語氣里帶著笑意，“校長說了，下禮拜差不多就能定下來，他這是憋不住高興呢，你就先裝作不知道。”

自家老伴的本事她清楚，就是缺個機會。他們沒背景沒門路，能走到這一步全靠實打?qū)嵉谋臼隆?/p>

“怪不得呢。”溫清沅也跟著笑起來。

心里卻悄悄掠過一絲陰霾，于洋的話，她始終沒敢忘。

于洋的父親是公安局局長，總不會縱容兒子用歪門邪道吧？

她這樣安慰自己，心里存了點僥幸，但愿那只是于洋一時沖動的胡話，這事能就這么過去。

廚房里飄出飯菜的香氣，混著客廳里老爸哼的不成調(diào)的小曲，溫清沅深吸一口氣，暫時把那點擔(dān)憂壓了下去。

“老爸升上去后，我請客給老爸慶祝。”溫清沅拍著自己的胸脯說道。

“那感情好，你爸估計得高興壞了。”

溫清沅在家待了兩天，感覺骨頭都懶了。

周天下午，溫景明和唐書遙把她送回了縣里。

晚上，溫清沅約了謝雨嫣吃飯，她欠的那頓飯還沒還呢。

冬天和火鍋是最配的，兩個人約在了江知遠帶她去的那家火鍋店。

“今天怎么有時間約我了，江書記肯放人了？”謝雨嫣坐在溫清沅的對面，挑眉調(diào)侃，眼底帶著促狹的笑。

“他這幾天忙得腳不沾地，我都好些天沒見著人了。”溫清沅夾起一筷子肥牛，在麻醬碗里裹得滿滿當(dāng)當(dāng)，送進嘴里，滿足地瞇起眼。

“哦對了，他是在招待那個盛源集團吧？”謝雨嫣記得，她爸在家閑聊時好像提過這事兒。

“嗯，不過考察昨天就結(jié)束了，他今天有事去省城了。”

“哎，縣委書記聽著風(fēng)光，真不是一般人能干的啊。”

說完，謝雨嫣自己都笑了，她這是說的什么話，縣里的一把手，一般人能干的了嗎？

溫清沅也笑，夾了片藕放進鍋里：“是真挺累的。還是我這個小科員好，自在。”

“你倒想得開，咱們體制內(nèi)有幾個像你這樣的，誰不想往上爬？”謝雨嫣往鍋里下了一把蝦滑，濺起的熱氣撲在臉上，臉頰變得更紅了些。

“權(quán)利對體制內(nèi)的人來說，太誘人了。”

“反正我不想，我就想當(dāng)一條咸魚。”

“當(dāng)一條咸魚也挺好。”謝雨嫣笑看了一眼溫清沅，有江知遠在，她這個好友想干啥就可以干啥。

她不行啊，她沒靠山，她爸在單位熬了大半輩子才混了一個副科，她不能當(dāng)咸魚。

吃完飯兩人就分開了。

溫清沅回到家沒多久，手機就響了，屏幕上跳動著“江知遠”三個字。

“寶寶。”電話那頭傳來他的聲音，帶著掩不住的疲憊，溫清沅聽著，心里輕輕揪了一下。

“忙完了？”她放柔了語氣。

“嗯。”江知遠正坐在酒店房間的沙發(fā)上，領(lǐng)帶被他扯得松松垮垮掛在頸間，他閉著眼，眉頭微蹙——今天酒喝得不少，胃里隱隱泛著酸。

“事情還順利嗎？”

“還算順利。”他應(yīng)著，聲音有些沉。

“喝酒了？”溫清沅敏銳地聽出他語氣里的滯澀。

“嗯，推不開。”他無奈地笑了笑。

溫清沅心里清楚，身在官場身不由己，其實江知遠還好，知道他背景的都不敢怎么灌他酒。

其實以江知遠的背景，大多人不敢硬灌他酒，只是有些場合，該走的過場總得走。

“讓龐秘書給你倒杯蜂蜜水，解解酒。”她叮囑道，語氣里滿是關(guān)切。

“好。”江知遠的聲音里瞬間漾開笑意，顯然對她的關(guān)心很受用，“你晚飯吃的什么？”

“跟雨嫣一起吃的火鍋，你之前帶我去的那家。”

江知遠的笑聲從手機里傳來，“這么喜歡他家的火鍋？”

“嗯，他家的味道確實還不錯。”溫清沅特別認真的點點頭，她很喜歡。

“等我回去再帶你去吃。”

“好”溫清沅心里一暖，笑著答應(yīng)。

“寶寶”江知遠的聲音帶著繾倦。

“嗯？”

“我想你了～”他的聲音像是帶了勾子，把溫清沅的心都勾走了。

“嗯”溫清沅有些羞澀，頓了頓，還是說道：“我也想你。”

“等我”江知遠的聲音低沉暗啞，染紅了她的耳朵。

掛斷電話的溫清沅緊咬著下唇，臉上帶著嬌羞，明明他沒說什么過分的話，可她的心臟還是忍不住“砰砰”直跳。

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她突然用雙手捂住臉，倒在地毯上來回翻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