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中旬。
黑色的奧迪總是提前約定時間二十分鐘到達方家門口。
方越穿著襯衫站在窗前,看見從車里下來的宴盛,迎著冷空氣開窗探出半個身子。
宴盛抬頭便看見二樓要笑不笑的方越。
“今天來得挺早啊?”
很平淡的一句話,但宴盛莫名的有些心虛。
“方越哥。”
“又來接甜甜了?你們這段時間好像關(guān)系不錯。”
方越輕輕一笑:“沒別的意思,只是怕你忘了,答應(yīng)過我的事。”
語氣算得上好,卻讓宴盛有些心慌。
他當然沒忘。
…………
方甜甜從樓上下來的時候,二樓的窗戶已經(jīng)恢復(fù)原樣。
見他抬頭看著什么,方甜甜悄悄站到他身邊,順著他的視線看過去。
“宴盛,盯著我家窗戶看什么?”
宴盛回神,抬手摸了摸她胸前抱著的小狗,換了話題:“沒事,我們走吧,小甜的體檢醫(yī)生已經(jīng)約好了。”
宴盛開著車,看著旁邊乖巧的一人一狗,也不再提要把小狗帶回去的這種話,目前來看,這是他想見方甜甜唯一能用的借口。
從寵物醫(yī)院出來后,方甜甜回家半路說想吃堅果,宴盛又立刻掉頭往附近商場去。
方甜甜站在堅果鋪子前,看著什么都想吃,干脆朝老板問了一句:“有沒有剝好殼的?”
老板娘從后面走過來,笑道:“美女,今天去殼的正好賣完了,要等明天下午才有貨。”
方甜甜撇撇嘴,準備換一家問問。
宴盛卻忽然站到她身后,認真道:“我剝。”
說著,直接從臺上拿了四五包各式各樣的堅果,又轉(zhuǎn)頭問:“還想吃哪種?”
方甜甜睜大眼睛,抬手輕輕指了下他右邊的那個黃色袋子:“碧根果。”
宴盛拿起一袋,走到收銀臺結(jié)賬。
“去我那吃嗎?近一些。”
很蹩腳的理由。
方甜甜扭開頭看向別處,想笑,又還在假裝生氣,留了個圓圓的后腦勺給他:“都行吧。”
淺灣。
宴盛盤腿坐在桌前,拿著工具仔仔細細剝著各種堅果,方甜甜半躺在小沙發(fā)上,長腿交疊,用手機悠閑地打著消消樂。
旁邊的桌上堆了五六顆堅果果肉,方甜甜眼都不抬的拿起一顆丟進嘴里,嚼得咔滋咔滋響。
畫面就這樣持續(xù)了將近兩個鐘頭,方甜甜才放下手機,拿起一顆夏威夷果遞到了宴盛嘴邊。
“剝殼的獎勵。”
堅果烘烤后帶著油脂芬芳的復(fù)合香味縈繞在宴盛鼻腔,蔥白的指尖上是一顆白色的果實。
宴盛用那期期艾艾的眼神看她,耳朵紅紅的,張嘴吃了下去。
“宴盛,我決定不生你氣了。”
方甜甜蹲在他旁邊,下巴磕在膝蓋上,笑意盈盈的看過去。
“雖然之前你讓我傷心了,但是最近你也一直在哄我。”
“今天的殼剝得也不錯。”
“所以我還是決定大方的原諒你了。”
宴盛見她開心,心情也好了起來,湊過身去想說些什么,方甜甜手機卻響了起來。
“噓!我哥!”
方甜甜有些緊張,點了接通。
宴小甜在窩里睡覺,房間內(nèi)除了電話那頭斷斷續(xù)續(xù)傳出的聲音,就只剩方甜甜悶悶的回答。
“哦。”
“……”
“知道了。”
“你跟我說不也一樣嗎?!”
不知道方越在電話那頭說了什么,方甜甜這句反問音量有些大。
宴盛卻明白,是方越想讓他聽電話。
“給我聽吧,甜甜。”
方甜甜下意識捂住手機,可在對視上宴盛那雙沉甸甸的眸子后,不情不愿的把手機遞了過去。
中途機智的點了下?lián)P聲器。
可宴盛輕輕看了她一眼,又關(guān)閉了揚聲器。
方甜甜蹙眉看他。
宴盛避開她的眼神,起身去了陽臺。
“方越哥。”
“聽說你要去國外了?幾年?”
“最少三年。”
方越在那頭低笑了一聲:“行,好好加油,甜甜在你那兒吧?晚點你給我送回來……”
那么冷的天,宴盛只穿了一件衛(wèi)衣,站在寒風凜凜的陽臺接了快十分鐘的電話,兩人心照不宣的誰也沒提其他的事,仿佛真的只是為了嘮嘮家常。
回來后,宴盛表情看起來沒什么變化,盤腿默默的坐在桌前,又開始剝堅果。
方甜甜急了:“宴盛,我哥哥和你說什么了?”
“他是不是說不好聽的話了?”
“你跟我說說呀!”
宴盛揚起一個還算溫和的笑容,聲音有些低:“甜甜,方越哥只是關(guān)心了我?guī)拙洌任覄兺昃退湍慊厝ァ!?/p>
方甜甜快煩死了,好不容易要跟宴盛和好了,現(xiàn)在又好像變了樣。
“宴盛!”
“我不要你又憋著什么都不說!”
“你們別都把我當小孩子行嗎!”
“我討厭你這樣!”
十八歲的少女愛恨分明,受不得被喜歡的人一次又一次回避。
宴盛剝堅果的手驀地一頓,快速抽出紙巾擦了擦。
四目相對,宴盛語氣溫存:“甜甜。”
“方越哥沒說什么,我也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宴盛逐漸朝她看近,似乎是攢足了勇氣,開口道:“甜甜,我大二會出國留學(xué),最少要待上三年,期間不一定能回來。”
“我最近才拿到這個名額,剛才方越哥也只是囑咐我了一些出國后的注意事項。”
方甜甜不太理解,為什么宴盛要因為出國情緒低落。
“出國而已,我也經(jīng)常出國啊。”
“你出國我們不能說話見面了嗎?”
方甜甜完全不在意宴盛是要在國內(nèi)讀還是國外讀,對她來說,不過是一張機票的事情。
“甜甜,去了國外,我會很忙。”
方甜甜拽住他衛(wèi)衣袖子,好似聽懂了他話中的意思,那雙平常會說話似的眼睛此刻隱隱泛著水霧。
“所以呢?”
宴盛見到副模樣的方甜甜,腦袋和心臟在瘋狂交戰(zhàn)。
方甜甜沒想到是這樣的結(jié)果。
少女緊緊咬住那張飽滿的下唇,帶著一種破碎的驕傲和固執(zhí)的溫柔,就這樣靜靜的看著對方。
宴盛屏住呼吸,終還是沒忍住,骨節(jié)分明的雙手輕輕捧起她的臉,一個比羽毛更輕的吻,如春夜里偶然飄落的櫻花瓣,小心翼翼地印在了她的額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