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家5口。

呃，不對，是師徒孫4人，外加一只貓。

夜色籠罩龍游市，小區(qū)外的街道漸漸熱鬧起來。

結(jié)束了白日的繁忙，晚風(fēng)帶著一絲慵懶吹拂，路燈一盞接一盞亮起，勾勒出歸家車流的長龍與散步行人的剪影。

四個身影，外加一個好奇地左顧右盼的小小身影，慢悠悠地融入了這片充滿生活氣息的畫卷。

五人沿著人行道不緊不慢地走著。

晚高峰的車流發(fā)出持續(xù)的嗡鳴，混雜著路邊小吃攤傳來的陣陣香氣，孩童的嬉笑聲，以及商場外大屏幕上躍動的光影，構(gòu)成了一個鮮活的城市夜景。

無限走在稍靠前的位置，小黑亦步亦趨地跟在他身邊。

無限低頭看向小黑，打破了寧靜，聲音在喧囂的背景音中顯得格外平和：

“小黑。”

“嗯？”小黑抬起頭，大眼睛在路燈下閃著光。

“你喜歡……什么樣的生活？”

無限的問題很簡單。

他不太會拐彎抹角，想知道什么，便直接問了。

小黑歪著頭想了想，看著周圍熱鬧的景象，行人臉上放松的表情。

還有身邊雖然話不多卻讓他感覺很安心的無限，認(rèn)真地回答：

“我喜歡……像現(xiàn)在這樣，和大家在一起。有房子住，有好吃的，很熱鬧，也很安心。”

他頓了頓，補(bǔ)充道，“不喜歡打架，不喜歡被追……喜歡平靜的，開心的。”

“嗯。”

無限應(yīng)了一聲，表示在聽。

平靜，開心。

很簡單的愿望，卻也是許多生靈終其一生追求的狀態(tài)。

“那……你呢？”小黑反問道。

無限目光投向遠(yuǎn)處閃爍的霓虹，沉默了幾秒，才緩緩道：

“……差不多。”

他習(xí)慣了漫長的孤獨(dú)歲月，兒時的家人和摯友，都在他親眼注視下，一個一個的離開了這個世界。

如果，他只是一個沒有任何特殊能力的凡人，或許畢生所求的也只會是這些。

白牧、鹿野和澤宇默契地跟在后面幾步遠(yuǎn)的地方。

沒有打擾前方那一大一小略顯笨拙卻格外溫馨的交流。

白牧看著師父和小黑的背影，臉上帶著老父親般欣慰的笑容。

鹿野依舊清冷，但眼神柔和。

澤宇則是有些回憶往昔的表情。

說笑間，商圈已近在眼前。

白牧早就用手機(jī)APP預(yù)定了火鍋店的位置，甚至貼心地提前在外賣平臺下單了一個紅燒大肘子，直接送到火鍋店，以滿足師父那質(zhì)樸堅定的念想。

店里人聲鼎沸，香氣四溢。

服務(wù)員引領(lǐng)他們進(jìn)了一個安靜的包廂。

落座后，無限率先拿起電子點(diǎn)菜屏，動作熟練地先選了個鴛鴦鍋底。

然后，他非常自然地將屏幕轉(zhuǎn)向身邊的小黑：

“看看，想吃什么？”

小黑湊過去，看著屏幕上琳瑯滿目的文字，小臉皺了起來：

“我……我看不懂字。”

“沒事。”

無限很有耐心，他手指指著圖片，用最簡潔的語言一個個解釋。

“這是肥牛，燙一下變色就能吃，很嫩。”

“這是蝦滑，用蝦肉做的，很香。”

“這是毛肚，口感很脆……”

“……”

他的聲音不高，語速平緩，耐心十足，仿佛在講解什么高深的功法，而不是火鍋食材。

小黑聽得津津有味，不時指著某個：“這個！這個好像很好吃！”

白牧在一旁看著，嘴角抑制不住地上揚(yáng)，露出一副標(biāo)準(zhǔn)的姨母笑。

就在這時，女店員端著碗筷和鍋底走了進(jìn)來。

一邊利落地擺放，一邊笑著推銷：

“幾位客人晚上好！”

“今天在本店消費(fèi)滿1000元，可以免費(fèi)獲得兩張我們商圈頂樓電影院的電影票哦！”

“最新的大片都可以看！”

“知道了，謝謝。”白牧笑著回應(yīng)，沒太在意。

然而，坐在他對面的鹿野，拿著茶杯的手幾不可察地頓了一下。

眼睫低垂，默默將這個信息記在了心底。

無限和小黑點(diǎn)好了他們想吃的，將點(diǎn)菜屏遞給了鹿野。

鹿野接過來，面無表情地隨手加了幾個青菜和菌菇，便遞給了旁邊的澤宇。

澤宇接過，簡單看過一眼，心想師父點(diǎn)的也太素了。

師祖和未來小師叔都在，得多點(diǎn)些肉才行。

他快速瀏覽著菜單，正準(zhǔn)備點(diǎn)幾個常規(guī)的肥牛、羊肉卷，然后遞給師伯白牧……

他的動作剛進(jìn)行到一半。

忽然感覺桌下自己的腳被不輕不重地踩了一下。

他愕然抬頭，正好對上自家?guī)煾嘎挂斑f來的眼神——似乎帶著某種明確的示意，微微搖了搖頭。

澤宇瞬間心領(lǐng)神會。

師父是要我點(diǎn)夠1000塊嗎？

想伸出的菜單又重新收了回來，視線重新在菜品上打量。

澤宇很少吃火鍋，對這方面研究不多。

目光在單價最貴的菜品上，來回探尋著。

肥牛？一份38……

毛肚？一份45……

這個……精品豬腦？

一份58！這個單價高！

仿佛找到了解題捷徑，澤宇精神一振，為了不辜負(fù)師父的期望，他手指在屏幕上連點(diǎn)。

直接在豬腦后面輸入了數(shù)字“10”。

嗯，10份豬腦，……超過500了，再加上之前點(diǎn)的，應(yīng)該差不多了！

他滿意地將點(diǎn)菜屏遞還給服務(wù)員，完全沒注意到自己點(diǎn)了什么驚世駭俗的東西。

白牧沒看菜單，直接示意服務(wù)員可以下單了。

服務(wù)員接過點(diǎn)菜屏，看到那明晃晃的“精品豬腦 X10”。

表情瞬間變得十分精彩，張了張嘴，似乎想確認(rèn)什么。

但看著這一桌氣質(zhì)非凡的客人，最終還是把話咽了回去，默默下單。

鍋底沸騰，香氣彌漫。

各種菜品被陸續(xù)端上桌。

肥牛卷、蝦滑、毛肚、青菜……擺滿了桌子。

然后，在眾人期待的目光中，服務(wù)員端著一個大托盤，上面赫然擺著10碗白花花，顫巍巍的——豬腦。

眾人：“……”

空氣仿佛凝固了一瞬。

無限和小黑的目光，下意識地看向了剛才最后經(jīng)手菜單的鹿野和澤宇。

因為白牧明確沒點(diǎn)菜。

鹿野感受到視線，清冷的目光帶著詢問，轉(zhuǎn)向了自己的徒弟。

澤宇頓時感到如坐針氈，臉頰微微發(fā)燙，他強(qiáng)作鎮(zhèn)定，眼神飄忽地看向包廂墻壁上的裝飾畫，假裝研究上面的紋路，不敢與任何人對視。

完了……好像點(diǎn)錯了……師父會不會覺得我很蠢……

“咳，”

白牧忍著笑，打破了尷尬，“沒事沒事，豬腦……營養(yǎng)豐富，口感獨(dú)特，大家都嘗嘗，嘗嘗。”

他率先動筷，夾了一份放入翻滾的紅湯中。

小黑早就被香味勾得迫不及待，拿著小筷子躍躍欲試。

無限拿起公筷，夾起一片薄薄的牛肉，在清湯鍋里涮了涮，覺得顏色變了，便想放到小黑碗里：

“這個應(yīng)該可以了。”

一直安靜觀察的鹿野，適時地，用她那毫無波瀾的語調(diào)補(bǔ)了一刀：

“那個，沒熟。”

無限伸出的筷子頓在半空。

他面不改色。

極其自然地將那片還帶著血絲的牛肉放回自己的碟子里，仿佛剛才什么都沒發(fā)生一樣，淡淡道：

“嗯，再等等。”

眾人：“……”

又等了一會兒，各種食材終于在沸騰的鍋底中熟透。

小黑吃得小嘴油汪汪，腮幫子塞得鼓鼓囊囊，眼睛幸福地瞇成了縫。

無限看著他活潑可愛的吃相，眼神柔和，拿起一張紙巾，自然地伸過去，輕輕擦掉他嘴角和臉頰沾上的油漬和醬料。

擦干凈后，無限看著小黑那滿足又懵懂的小臉，心中微軟，一種難以言喻的情緒涌上心頭。

他幾乎是下意識地……

伸出另一只手，指尖輕輕掐了掐小黑軟乎乎的臉蛋。

小黑正埋頭苦干，感覺到臉上的觸感，茫然地抬起頭。

他那雙清澈懵懂，不染塵埃的大眼睛，直直地撞進(jìn)了無限深邃卻帶著溫柔的眼眸中。

那一刻，時間仿佛放緩，包廂里喧囂的背景音遠(yuǎn)去，只剩下這無聲溫暖的對視。

一種奇妙的聯(lián)系，在這觸碰與凝視中悄然建立，無關(guān)言語，直抵心靈。

白牧、鹿野，甚至連剛剛經(jīng)歷社會性死亡的澤宇，看到這一幕，嘴角都不由自主地?fù)P起了笑容。

吃到一半，無限像是忽然想起什么，放下筷子，看向澤宇：“澤宇。”

“在！師祖！”澤宇立刻正襟危坐。

“會館的工作怎么樣？”

“一切順利！”澤宇回答得一板一眼。

無限點(diǎn)了點(diǎn)頭，然后拋出了一個讓澤宇猝不及防的問題：“有心儀的人嗎？”

他問得直接，臉上依舊是那副平淡無波的表情，仿佛只是在確認(rèn)一件尋常事，但那雙深邃的眼睛里，似乎掠過一絲……吃瓜群眾般的好奇？

白牧和鹿野也同時將目光投向了澤宇。

澤宇愣了一下，連忙擺手：

“沒、沒有！弟子還年輕，當(dāng)以修煉和會館事務(wù)為重，不考慮那些。”

“嗯。”

無限得到了答案，便不再多問，繼續(xù)專注地給小黑夾菜，仿佛剛才只是隨口一提。

這頓飯吃了很久，眾人都心滿意足。

鹿野趁大家還在閑聊消食，不動聲色地起身借口離開了包廂。

過了一會兒。

她走回來，手中拿著一張票據(jù)和兩張電影票。

“結(jié)過賬了。”

鹿野語氣平淡，像是做了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然后將那兩張電影票放在桌上，“消費(fèi)夠了，送的。”

她看向無限和小黑，盡量讓自己的語氣顯得自然：

“師父，小黑，你們……要去看電影嗎？”

小黑好奇地問：“電影是什么？”

無限想了想，用他能理解的方式，簡單解釋了下。

“哦！”

小黑恍然大悟，“和電視一樣，不過我更喜歡看動畫片！”

他對真人電影似乎興趣不大。

言罷，正當(dāng)鹿野的目光即將投向澤宇時。

澤宇非常“懂事”地站了起來，一臉嚴(yán)肅：

“師父，師伯，師祖，會館還有任務(wù)需要處理，弟子就不久留了。”

隨后，鹿野的目光，最終落在了白牧身上。

她拿起那兩張電影票，指尖微微用力，聲音依舊清冷，卻似乎比平時低了一度。

帶著一絲微不可察的緊繃：

“白牧。”

“電影票……”

“使用日期，僅限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