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敵抬起頭,望向烏云密布的天空,雨滴落進他堅毅的眼中,卻未曾讓他眨眼。
“我以懸鋒之王的名義起誓:倘若戰線最終不可挽回,即便付出一千道傷疤、一百條性命——我與白厄,也必將戰至最后一刻,為聯軍斷后。”
……
雨幕如鐵,蒼穹仿佛被撕開了一道永不愈合的傷口,冰冷刺骨的雨水瘋狂傾瀉,將天地連成一片模糊的灰暗。
懸鋒城在這絕望的雨與無盡的黑暗浪潮中劇烈顫抖,如同暴風雨中最后一葉孤舟,隨時可能被徹底吞噬。
城墻之下,是無數扭曲、蠕動、散發著不祥氣息的可怖造物。
它們所發出的令人牙酸的、刮擦金屬般的嘶鳴,匯聚成了一曲來自地獄最深處的死亡合唱,不斷的沖擊著搖搖欲墜的防線。
萬敵——紛爭的半神,此刻像一頭陷入絕境的困獸。
他奮力在城下與黑潮搏殺,每一次揮拳,每一次撞擊都爆發出震耳欲聾的轟鳴,將靠近的怪物碾成齏粉。
然而,他身上那套精工打造的鎧甲早已破碎不堪,露出下面縱橫交錯,又正在迅速愈合的傷口。
雨水混雜著血水從他身上不斷流下,每一次呼吸都如同拉扯著破碎的風箱,灼痛而艱難。
他甚至不敢于此刻走向死亡,他不知道遐蝶此刻能否令他快速自冥界回歸。
他害怕他的暫時沉寂,會令身旁的子民付出更多的代價。
他奮力一拳將一頭巨大的黑潮造物砸得倒飛出去,趁機抬起頭,雨水瞬間模糊了他的視線,在黑夜中他似乎看到了一抹白色。
他的聲音嘶啞得幾乎聽不見,卻依舊帶著一絲不肯熄滅的火焰:“我們……堅持了多久了?!”
身旁,一名臉上還帶著稚氣、卻目光如鐵的懸鋒士兵,用早已崩裂、血肉模糊的虎口死死握著半面殘破的盾牌,用盡全身力氣,無比驕傲地嘶吼著回應。
他的聲音穿透雨幕和嘶鳴:“報告吾王!我們……我們堅持了兩個半小時!整整兩個半小時!”
萬敵怔了一下,似乎沒想到會是這樣一個短暫卻又無比漫長的數字。
隨即,他爆發出一陣沙啞卻暢快至極的大笑,笑聲在尸山血海中顯得格外蒼涼又豪邁:“哈哈……哈哈哈!好!好樣的!都是好樣的!沒給老子丟人!”
另一邊,白厄的身影如同戰場上的白色閃電。
“侵晨”巨劍在他手中化作毀滅的風暴,所過之處,黑潮造物如麥稈般倒下。
劍光每一次閃爍,都清空一小片區域,但旋即又被更多的黑暗填滿。
他的戰斗如同杯水車薪,個人的勇武在無窮無盡的浪潮面前,顯得如此悲壯而無奈。
他的呼吸也開始粗重,手臂因持續的高強度戰斗而微微顫抖。
就在他再次揮劍清空一片區域,短暫回氣的瞬間,他的目光猛地定格——
在那遠方,幾乎要吞噬一切的黑暗天幕之下,一道身影,毫無征兆地、靜靜地出現在了最高的城垛之上。
狂風卷起他深色的衣袍,獵獵作響,仿佛一面突然豎起的旗幟。
白厄的嘴角下意識地扯出一個疲憊卻真實的弧度,他對著那個身影,用盡力氣、開玩笑似的喊道:
“喂!白默!你怎么不學學那些傳奇故事里的主角?
我們可還沒燈枯油盡呢,你怎么就登場了?你這……來得也太早了點兒吧!”
然而,城垛之上的身影緩緩抬起頭,露出的卻并非同樣輕松的笑意,而是一種深切的、幾乎凝成實質的歉疚與沉重。
那眼神,仿佛背負了整個世界的重量。
“抱歉,”他的聲音不高,卻奇異地壓過了戰場所有的喧囂、嘶鳴與雷霆,
清晰地傳入城外浴血奮戰的萬敵、白厄以及每一個還能聽見的士兵耳中,仿佛直接在每個人靈魂深處響起。
“我并沒有提前,而是……遲到了!” 。
話音未落,他一步踏出城垛,身影如鬼魅般瞬間消散于原地。
下一刻——
轟!!!
如同一顆天外隕星,他裹挾著無法形容的恐怖勢能,悍然砸落在萬敵與白厄前方最為密集的怪物狂潮正中心!
落地瞬間引發的沖擊波呈環形炸開,將方圓百米內的黑潮造物無論大小,盡數震為齏粉!
大地在他腳下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裂開蛛網般的深痕。
而隨著他話音最終落定的,是以他的落點為中心,驟然展開的一道無法用言語形容的——規則領域!
那不是單一的力量,而是多種權柄的聯合動用!是世界規則本身的低語與具現!
「大地」權柄轟鳴,區域重力瞬間暴增百倍!
范圍內所有黑潮造物動作猛地一滯,如同陷入無形泥潭,肢體發出令人牙酸的扭曲聲,許多弱小的個體甚至直接被自身的重量壓垮、碾碎!
「律法」權柄緊隨其后,化作無形的枷鎖,強行定義此域——
律令:「此地,凡黑潮所屬,皆禁絕行動!」
規則的力量強行介入現實,那些還在掙扎的強大個體動作也瞬間變得無比遲滯,如同慢放的膠片!
這僅僅是開始!
在白默墜入戰場的同時,天地間的異變已然升級!
“嗡——!”
一種低頻卻震撼靈魂的嗡鳴響徹天地!那傾盆而下的冰冷雨滴,竟在這一刻違反了常理,驟然停滯在空中,化作億萬顆懸浮的晶瑩珠玉!
下一刻,它們竟集體倒卷,逆著重力,如同億萬顆逆向的流星,轟然匯向烏云密布的天空!
白默。他僅僅是站在那里,甚至還沒有主動出手,整個戰場的“規則”似乎都在因他的意志而扭曲、重構!
他拔出那柄天火大劍,劍身流轉著灼目的赤芒。
此刻,白默的動作帶著某種古國公主般的怪異與優雅,在黑潮造物洶涌的海洋中翩然起舞。
劍光所至,怪物如麥稈般倒下,一步之間,十敵盡滅;千里征途,無物可阻。
直至處理完周身嘶嚎的近敵,他都未曾回頭注視過背后那尸橫遍野的戰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