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底，初秋之際，天氣轉涼，星夢娛樂所在的辦公大樓仍舊開著空調，冷得要命。

姚姚：【寶，我男神的世巡票馬上開搶了！記得幫我搶票啊！】

【對了，你知道我男神是誰吧？】

蘇今禾看到大學室友的消息時，正和同事坐在會客廳等星夢的負責人。

她此時狀態不佳，這句話如同冰鎮的汽水，暈沉的大腦多了幾分清醒。

蘇今禾看著手機，沒有立即回。

怎么可能不知道。

沈南序，頂流歌手，鬼才創作人。

兩年前橫空出世，出道僅憑一張數字專，如同病毒入侵火速席卷互聯網，開創流量新時代。

與腥風血雨爆炸般的熱度相反，沈南序本人頗為低調神秘，除了必要活動，很少公開露面，連微博都很少發。

即使這樣，他依舊是當下最火男藝人。

千萬粉絲瘋魔又死忠，商業價值拉滿。

同時，他還是她今天的工作目標。

“今禾姐，你還好吧？”

蘇今禾回神，看向身邊的小胡。

“嗯？”

“你臉色好差，是不是感冒了？”

小胡瞄了眼對面等得不耐煩的楊慧：“反正這個項目不是你負責，沒談上你也沒責任，我們干脆回去算了？”

“這根本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務，沈南序怎么會給我們代言。”

“他就算愿意，我們也請不起啊。”

她聲音越來越小。

蘇今禾承認她說的話有道理，但是——

“你覺得楊慧會輕易放我回去？”

她語氣淡然，有種與生俱來的清冷。

小胡默然。

那肯定是不會的。

眾所皆知，楊慧和蘇今禾積怨已久。

盡管蘇今禾大學還沒畢業，但因為能力過于突出，實習不到一個月就轉正了，僅僅一年就拿到了千萬級項目，上面破例給她配了助理。

反觀楊慧，待了兩年還是不溫不火，在公司說得上話全靠關系和資歷。

馬上就要評選經理，她肯定會拼盡全力拿到成績，也會千方百計找蘇今禾麻煩。

而沈南序，便是她孤注一擲的目標。

姚姚又發來微信：【寶，在忙嗎？】

蘇今禾從包里拿出口罩戴上，垂下懨懨的眉眼，簡略打字：【嗯，在星夢。】

姚姚秒回：【星夢？是我知道的那個星夢？沈南序經常合作的商務公司？？】

蘇今禾：【對，我們公司想找他合作。】

對面靜默一瞬。

蘇今禾早有準備地插上耳機，果不其然，下一秒，長達一分多鐘的語音灌入耳膜。

“啊啊啊看不出來你們這個小破手機廠這么有實力，見到真人了嗎？是不是比照片還帥？求簽名……等等先求演唱會的票，我愿意出雙倍，他是黃牛我愿意！】

等對方激動完，蘇今禾才不緊不慢回：【那么容易見得到的話，就不會通過星夢了。】

在找星夢之前，楊慧發過好幾封郵件到沈南序經紀人公開的商務合作郵箱。

全都石沉大海。

一般人到這兒也就放棄了，沒想到楊慧還不死心，花重金約談星夢負責人，僅僅是希望對方能在沈南序那邊做個推薦。

都已經卑微成這樣了，還平白被人家晾在這里兩小時。

姚姚不懂其中彎彎繞繞，又道：“那你是不是能見到星夢老板？據說她是沈南序夢女，本來就很有錢，為了他特意開公司追星，壕無人性。”

她連發幾條語音八卦。

蘇今禾聽完第一條就沒聽了。

正要關手機，姚姚最后不忘提醒：

【17點準時搶票，有空的話幫幫忙哈。】

蘇今禾看了眼時間。

16：36

還有24分鐘。

過了會兒，楊慧沉著臉帶助理起身，看樣子好像是去衛生間。

前臺小姐正好端茶過來，路過蘇今禾時，不小心被楊慧撞到，她驚呼一聲，盡管努力穩住了身體，還是有些許茶水溢出，濺到了蘇今禾放在一邊的包上。

前臺一眼認出是香奈兒，慌里慌張道歉。

“沒事。”蘇今禾沒有在意，隨便拿紙擦了下。

見小姑娘嚇得臉都白了，楊慧覺得小題大做，“她的包又不是真的，不用放在心上。”

蘇今禾看了她一眼，懶得作聲。

前臺一愣，又仔細看了看包，搖搖頭說：“真假我還是看得出來的，這是香奈兒2.55系列限量款，我們老板就背過，我不可能認錯。”

“……”

楊慧看著神情自若的蘇今禾，扯唇故意笑得大聲。

“是我刻板印象了，沒想到還沒畢業的學生舍得背這樣的包。”

這話一出，四周落在蘇今禾身上的視線頓時怪異起來。

蘇今禾眼皮都沒掀一下，語氣平靜，“別人送的。”

*

楊慧帶助理離開了十多分鐘還沒回來，蘇今禾腦袋越來越暈，像有錘子在敲，一抽一抽的疼，不想干等下去，對小胡說：“平板給我。”

“好。”小胡應。

蘇今禾來到衛生間，剛要進去就聽到里面傳來楊慧的聲音，語氣嘲諷。

“真想知道她金主是誰，愿意砸這么多錢。”

蘇今禾收回踏了一半的腳，神色變淡。

衛生間里，楊慧正對著鏡子補妝，身旁的助理給她遞眉筆，小心道：“會不會是她男朋友？”

楊慧嗤笑：“你看她身上的衣服，有低于四位數的嗎，真有這么有錢的男朋友，她早就昭告天下了，會藏著掖著不說？”

“有的人看著清高，背地里不知爬過多少男人的床。”

助理不敢吱聲，一味點頭。

補完妝，楊慧照著鏡子總算滿意，洗凈手出來，抬頭看到蘇今禾站在門口不遠。

“……”

女生背靠墻，職業白色襯衫長裙，頭微垂，烏黑長發擋住大半張臉，自然垂落在纖瘦的肩。

聽聞動靜，她輕輕淡淡瞥過來一眼，口罩上方的眼睛疏離透明。

楊慧心里咯噔一聲，拿不準她聽到了多少。

平心而論，蘇今禾長相并不強勢，五官柔和清麗，漂亮得沒有攻擊性，偏偏表情太少，楊慧每次都被她看得發毛，皺眉道：

“你杵在這里干什么？”

蘇今禾手拿平板直起身，語氣不咸不淡，“楊姐，能耽誤你幾分鐘么，我們邊走邊說。”

……

兩人并肩而行，助理跟在身后，蘇今禾在平板上調出數據分析圖，“我不認為沈南序是一個好選擇。”

“撇開天價代言費不談，結合他過往對品牌方的篩選，我們幾乎沒有成功的可能，沒有必要花費如此多的時間精力。”

楊慧冷著臉，“這次項目負責人是我，你在質疑我的決策？”

“只是提供別的選擇。”蘇今禾說，同時屏幕切換到一個美麗時尚的女人，“唐佳雪，雖然商業價值比不上沈南序，但品牌效應不錯。”

楊慧：“她是現在最火的流量小花之一，說的她就容易請一樣。”

蘇今禾：“這個不用擔心，我聯系到了她本人，她說愿意談談。”

楊慧猛地轉頭，“怎么可能，她可是出了名的難搞！”

蘇今禾平靜回視：“需要的話，我現在就可以和她約時間見面。”

楊慧神情陰晴不定。

這個備選方案確實不錯。

可成了的話，都是蘇今禾一個人的功勞。

和她一點關系都沒有。

“現在的當務之急是沈南序，還沒開始就想放棄，虧你還是名牌大學生，學校就是這樣教你的？”

楊慧陰陽怪氣嗤了聲，掉頭就走。

蘇今禾閉了閉眼，揉捏刺痛的太陽穴。

說著她們回到會客室，蘇今禾在門口停住腳步。

“又怎么了？”楊慧不耐道。

“里面冷，我就不進去了。”蘇今禾招手把小胡叫過來，平板讓她拿著。

楊慧總算抓到她的把柄。

“領導可是讓你全程配合我，你什么意思，不想干了？”

回答她的，是蘇今禾干脆利落的轉身。

“我去外面等。”

*

外面接待區的沙發坐滿了人。

蘇今禾實在不舒服，隨便找了個角落靠墻蹲著，隨手摸了摸額頭，好像有點燒。

不得不請假了。

蘇今禾編輯微信和直屬領導說了聲，等待批復時，注意到現在時間是16點57分。

還有3分鐘。

可能是太無聊，又或是身體太難受想找點事轉移注意力。

她打開了搶票軟件。

開屏便是沈南序巡演宣傳圖。

天藍色背景，高大清瘦的男人站在盛開的桃花樹下，薄唇微勾，淡雅如霧，花瓣輕盈落在他的肩，晶瑩剔透。

構圖并不復雜，不需要任何技術加工，他貌美的皮相勝過千言萬語，回眸望向鏡頭的那一瞥，就是最好的宣傳。

世界好像安靜下來。

蘇今禾看著他微微上挑的眼，狀若桃花，似笑非笑，看起來溫柔至極，細看又像罌粟，攝人心魄。

她足足看了他十幾秒，屏幕自動跳轉到搶票頁面。

添加室友的身份信息時，蘇今禾鬼使神差把自己也加上了。

臺下十幾萬觀眾，多她一個不多。

過了這么多年，估計她站在他面前，他都認不出來了。

蘇今禾想了很多，見到想看沈南序北宜站的人數高達145萬后，瞬間平靜。

她哪來的自信在這些人中殺出重圍。

操作完，搶票已經開始倒計時了。

空氣忽然變得嘈雜，前邊沙發上的人激動地站起來，交頭接耳，快門聲此起彼伏，騷動連連。

蘇今禾沒有理會，盯著倒計時，注意力前所未有的集中。

十，九，八……

似乎有腳步聲由遠及近，周圍越來越吵，隱隱傳來吸氣聲。

就在某個瞬間，聲音突然消失了，全場寂靜，蘇今禾面前隨之落下一道陰影。

她頭再暈，也感覺到了一絲不同尋常。

不等抬頭看，一道再熟悉不過的聲音落在耳邊，不輕不重，語調微揚，連尾音都是低沉悅耳的。

“今禾？”

蘇今禾手抖了下，手機摔出去，落在對方腳邊。

她反應了會兒，要伸手過去撿，一只白皙漂亮的手先她一步，撿起了手機。

視線里的手骨節分明，削瘦有力，很明顯是男人的手。

蘇今禾看了幾秒，緩緩抬起眼。

像慢鏡頭回放。

剛剛還在手機里的人，毫無預兆出現在眼前。

角落晦暗，沈南序背對著光，瘦且修長，寬松的深色體恤套在身上，高高大大，儀態很好，他手里還握著她的手機，狹長的桃花眼垂斂成扇形，注視著她。

閃光燈連成一片，七零八碎打在他臉上，清雋的五官被光影分割，明暗交錯，表情看不明晰。

這兒空間狹小，空氣也不流通。

蘇今禾知道自己應該馬上站起來，道謝走人。

可不知是不是發燒讓身體變得沉重，她半天沒動一下。

沈南序似有所覺，大庭廣眾，竟單膝半蹲下，把手機還她，薄唇微張開，好像想說什么。

這時掌心中的手機振了下，他下意識瞥了眼，動作頓住。

蘇今禾順著他的目光看去，屏幕還停留在搶票界面。

【沈南序全球巡回演唱會-北宜站】

【缺貨登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