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眉眼間帶著戾氣，他穿了一件黑色皮衣，胸口敞開，里面約莫是一件白T恤，像是不怕冷一樣。

即使周圍是一群比他年齡要大的壯漢，他絲毫不怵，像是未經(jīng)馴化，本能地豎起一身刺。

“來來來，今天誰慫誰孫子……”

“鄒尋，你丫的忒猖狂了。”

打頭的那個壯漢朝著地板吐了一口唾沫，“能給你分成就不錯了，你少他媽蹬鼻子上臉。”

“我今天就蹬鼻子上臉了，你能怎么著？”

鄒尋臉上帶著笑，他眼型生得狹長，微微上揚的時候，風流又多情，像是古代招貓逗狗的紈绔子弟。

挑釁的語氣加上這個笑，更讓人惱火了。

“草，那你就一分錢也別想要?！眽褲h早就看見了門口那兩個學生妹，但是他沒放在心上，“鄒尋，你想清楚，這五千塊你要是不要，那就一分錢都沒有了……”

沈明落扯了扯林霧的胳膊，小聲建議道：“要不我們換一家吧。”

林霧也小聲說：“不行啊，我認識那個小綠毛。”

沈明落眼睛瞪圓了：“但是對面人多勢眾……”

“哎呀不管了。”

更何況，這小綠毛有百分之八十的可能性，是她那個素未謀面的親弟弟。

林霧掙開沈明落的手，在她震驚的目光下，整理了一下衣服，走入店里。

店里劍拔弩張的氣氛像是被按了暫停鍵。

林霧似乎是看不見一樣，沖著躲在收銀臺后面的老板說，“一份牛肉炒面?！?/p>

老板捏著毛巾，猶豫了片刻，還是不打算失去任何一位顧客，少賺一份錢，“好嘞好嘞，要辣椒不？”

林霧：“少辣?！?/p>

老板響亮地應了一聲，扭頭進了廚房。

林霧環(huán)視一圈，店里這群人都齊刷刷盯著她。

她絲毫不慌，也沒有任何的害怕，徑直走到鄒尋旁邊，“你吃完了嗎？”

盤子里的炒面幾乎沒有動過，應該是就吃了一兩口。

鄒尋莫名其妙看著她：“你要干嘛？”

“我喜歡靠窗的位置?！绷朱F抱著胳膊，像是很滿意這張桌子，“你要是吃完了，我就在這桌吃?！?/p>

“……”

鄒尋被噎了一下，罕見地失去了所有語言和表情。

他深吸一口氣，頭嗡嗡地響，咬牙切齒地問：“你是看不出來我們準備打架嗎？”

還有心思在這里吃飯。

他頭一次想扒開一個人的腦子，看看里面到底裝了點什么。

林霧瞥他一眼，拖出一張凳子坐下來，“為什么打架？”

“跟你有屁關系??？”鄒尋不客氣地說。

林霧默不作聲地看著他。

鄒尋登時有點心虛，又挺起胸膛說，“別以為所有人都是你弟，你說什么聽什么?！?/p>

跟條沒骨氣的小狗一樣。

他才不會聽。

林霧依舊沒說話。

她目光落在鄒尋的手背上，一道狹長的新鮮的疤痕，延伸到袖子里，直到再也看不到。

目光輾轉(zhuǎn)向上，落在少年露在外面的瘦削鎖骨上，喉結(jié)輕微起伏著，今天戴了一個銀色耳釘，散發(fā)著冷銳的鋒芒，襯得那張臉輪廓更加鋒利。

像是一只沒人要，單獨行走，卻又裝作很兇，呲著牙的小獸。

“我說，你們倆到底要聊到什么時候？”

打頭的那個壯漢忍無可忍。

林霧抿了一下唇，看向壯漢。

這人似乎更不怕冷，穿著一件薄薄的襯衣，胸肌和胳膊都無比發(fā)達。

“怎么稱呼？”林霧站起身從冷飲柜里摸出兩瓶礦泉水，一瓶遞給了溜進來看戲的沈明落，自己拿著一瓶，一邊擰開一邊落座。

壯漢愣了一下：“吳老三。”

吳老三混跡江湖多年，以討債追債為生，見過形形色色的人。

面前這個穿著校服的女生，看著年輕稚嫩，模樣漂亮，似乎很好欺負的樣子。

但是就那通身的做派，無所畏懼的囂張氣質(zhì)，一看就不是普通人家的孩子。

普通的有錢人也養(yǎng)不出來這種小孩。

所以吳老三勉強按耐住自己的脾氣，告訴了名字。

林霧輕聲“嗯”了聲，喝了一口水，“說說吧，因為什么打架？”

鄒尋抱著胳膊，不爽地說：“跟你有什么關系？”

“沒問你。”林霧抬了一下下頜，點了點吳老三。

吳老三一愣，還沒來得及說話，他身后的小弟憤憤開口。

“大哥，這女的也太囂張了，簡直是不把你放在眼里。”

吳老三嘖了一聲，扭頭在小弟的頭上拍了一下，沒好氣道：“就你長嘴了?！?/p>

他力氣沒收著，跟拍皮球一樣。

小弟縮了縮脖子，不敢多嘴了。

吳老三馳騁江湖多年，能伸能屈，他咬著牙說，“我跟這小子合作了一筆生意，結(jié)果他胃口太大，想要的太多?！?/p>

“放你四大爺?shù)钠ā！编u尋瞪著他，“說好的你六我四，你現(xiàn)在別想用五千塊打發(fā)我?！?/p>

吳老三也瞪著他，金剛怒目，“五千塊已經(jīng)很看得起你了?！?/p>

“去你大爺?shù)摹编u尋嘴巴不饒人，“你知道撒謊的報應是什么嗎？”

吳老三嗤笑一聲，很瞧不起人，覺得鄒尋像個小學生一樣幼稚，“長長鼻子嗎？”

“不是?！编u尋唇角很輕地揚了一下，笑得有點開心，幸災樂禍一樣，“以后最長三秒?！?/p>

“噗……”

小弟團里有人沒憋住，笑了一聲，吳老三鐵青著臉，把人捶了一頓。

又咬牙切齒地瞪著鄒尋，食指指著他，“你給我等著?！?/p>

“等著就等著?！编u尋不以為意地聳了聳肩膀。

林霧聽了半天，琢磨了一下，“什么生意？”

話題變成這個，鄒尋沉默。

吳老三含糊道：“就是開大車運貨。”

林霧瞇著眼睛，不知道信了沒信，“所以你們之前約定四六分，最后你想用五千塊打發(fā)鄒尋，對不對？”

吳老三聽著這話，面子有點掛不住，最后還是老實承認了，“是?！?/p>

林霧扭頭看著鄒尋，“你原本能拿多少？”

鄒尋豎起兩根手指。

“二十萬？”

她挑了一下眉。

鄒尋一言難盡：“……兩萬?！?/p>

果然是個有錢人家的大小姐，張口就是二十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