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珍珠以為六姐發生什么事了,急忙走上前。
阿野和周傳喜倆人搬桌子,顧巖崢放好板凳,轉頭跟沈珍珠打招呼:“小沈公安,今天謝謝你把現場維持的很好。我們剛忙完,順路過來吃口個飯。”
其實算不上順路過來吃,上回幫六姐治了胡先鋒,六姐要感謝他們。顧巖崢本來想拒絕,考慮過后又接受了。
他明白六姐的性格是不想虧欠別人,更不想讓蒙在鼓里的珍珠低人一頭。
再說...手藝確實很棒。
吃一頓很值。
沈珍珠見他坐下來掰筷子,毫不見外的樣子:“就吃盒飯嗎?”
陸野大大咧咧地搶話說:“六姐要給我們做小灶,恭敬不如從命啦。老實說,光走到這里聞到你家的香味,真讓我想起我媽做菜的感覺了。”
沈珍珠不知道什么時候顧隊跟六姐關系這么好,居然還能讓六姐破例做小炒。除了老弱病殘孕,顧隊是頭一號。
“端菜啦。”六姐喊了一聲,不等珍珠過去,陸野起身到廚房端。
來來回回兩趟,幾個人面前擺了京醬肉絲、糖醋里脊、鍋包肉、香辣蟹、木須肉、香蔥雞、蓮藕筒子骨吊爐湯等等,南北結合的天衣無縫。
飯桌上彌漫著菜香味,引得陸野咽了口唾沫:“哇,這么多菜。好香啊,比我家過年飯菜都香。”
“坐下來一起?”顧巖崢扯開旁邊椅子。
想到水果店的案子,沈珍珠大大方方端著飯碗坐到他旁邊。
吳忠國走訪完,最后一個過來。見到沈珍珠也沒意外,已經知道這是她家的店。只是她老老實實坐在顧巖崢右手邊,倒是讓吳忠國驚訝。
“張潔審完人直接回家,她家屬說孩子病了。晚上不參與加班,讓我幫她請個假。”
顧巖崢沒多大表情,似乎習慣張潔家屬動不動拿孩子病了叫她回家。
沈珍珠斯斯文文地咬著糖醋里脊,琢磨著自己很少見到這位干員啊。
為斷手案行走一天,吃飯時免不了聊起來。他們在店外面支桌子,沒旁人,沈珍珠還是去過現場的,也沒什么好避諱。
周傳喜個頭不高,一米七出頭,長相清俊。看起來像個辦公室職員,可眼睛靈動,看什么都有股探究的職業病:“這次造成很大恐慌,還有記者拍了斷手的照片,估計明天就要上報紙了。”
“喜子,你說會不會是咱們抓的那個?”陸野大口吃著飯菜,六姐手藝好,他越吃越開胃。難得有空隙問:“也不知道張姐能審出點什么不。”
“抓到人了?”沈珍珠偷瞧著顧巖崢的臉色,小聲說:“幾個啊?”
顧巖崢不知不覺間吃完一碗米飯,正要起來盛飯,動作緩了緩,站在沈珍珠背后問:“你也覺得不是一個?”
沈珍珠背后毛要炸開花,忽略了“也”字,她舔舔唇說:“我胡猜的,畢竟斷手的截面一次成型,與手腕垂直。沒有明顯掙扎痕跡,說不定有幫手幫著。”
顧巖崢不去盛飯,反而坐回到位置上,饒有興趣地說:“繼續說。”
沈珍珠嘀咕道:“說什么呀?”
“這個案子你有什么想法?”顧巖崢眼睛狹長深邃,沈珍珠覺得被這樣一雙眼睛凝視,像是被剖開內心被審視啊。
她不敢暴露“法眼”,乖乖放下筷子,膝蓋并攏像是被老師點名的乖學生,老實巴交地說:“否則應該是力氣比較大的男性,他將人控制住,才可以完美剁下手掌。”
顧巖崢說:“還有一種可能,是死后分尸,一個人也可以進行。這樣兇手是男是女都有可能。”
還想著偷偷把兇手往男性上拐,沒成功。
沈珍珠抿抿唇說:“那剁手的力氣很大。”
顧巖崢笑了笑:“是男性兇手的可能性也很大。但是——”
但什么是啊,沒有但是啊。
沈珍珠重新坐直身體,疑惑地看向顧巖崢。
顧巖崢又說:“我們根據水果店群眾投訴,說鄰居徐娣家中深夜出現砍剁的聲音,并且在門口發現血跡。下午我去她家搜查,發現室內有大灘血液和飛濺血跡。發現砍骨刀一把,符合斷掌橫截面的傷情。”
沈珍珠沒想到會半路殺出個陳咬金,若不是親耳聽到外地男人的口音,她肯定會深信兇手是徐娣。
“...不可能是她。”沈珍珠搖搖腦袋瓜,放在膝蓋上的手無措地捏了捏。拼命想著到底怎么才能告訴顧隊,兇手是個外地男性啊!
周傳喜不知道顧隊怎么忽然詢問起沈珍珠來,他打著圓場指著廚房說:“勞煩幫我盛個飯?”
“要盛你自己盛。”吳忠國遞過碗說:“順便幫我也盛一個。”
陸野也舉起碗:“我也要!”
周傳喜無語地說:“這已經是你第三碗了!”
沈珍珠以為話題被打斷總算能松口氣,忽然耳邊再次傳來顧巖崢的聲音:“理由,為什么不是她?”
周傳喜憐憫地看了眼沈珍珠,他愛莫能助了。
怪不得頭兒單身多年,好不容易他們身邊出現個未婚異性,估摸又要被嚇跑了。
“我見過她,并不符合我心里對兇手的推斷。”
沈珍珠感激周傳喜打岔,讓她飛快地找好理由:“兇手水煮處理斷手,考慮到極端殘忍的碎尸行為。所以我推測蔡靜靜應該被殺害了。一般碎尸案兇犯會有極端暴/力傾向,對暴/力麻木,或者有心理創傷甚至是反社會人格。缺乏同理心,無法接受社會規范,不排除心理變態,以折磨虐待為樂。兇手可能是出于仇恨、報復的因素對蔡靜靜下手。”
吳忠國放下筷子,與周傳喜相視一眼,倆人專心起來。這小姑娘,有點東西在身上。
沈珍珠抬頭瞟了顧巖崢一眼,感覺他示意,于是繼續說:“可徐娣我接觸過,她十七歲出來打工,待人熱情、樂于助人。她朋友很多,大家都真心實意跟她交往。去年她還到我們派出所報案,說有人打老婆。還有一次撿到一筆醫藥費,很怕對方無錢醫治,大半夜走了幾站路送到派出所。”
“有同理心,熱心腸,社會關系良好,符合市民行為準則。”顧巖崢簡要地提出重點,板著的俊臉總算舍得露出微笑,他站起來端起碗說:“都聽到小沈公安的分析吧?阿野。”
“聽、聽到了。”陸野第四碗飯差點噎死,他哪里知道沈珍珠能分析的頭頭是道,跟顧巖崢的破案思緒完美吻合。
他還以為徐娣就是兇手,準備超越12小時破案時限,頓時鍋包肉都不香了。
撂下筷子,陸野佩服地豎起大拇指說:“小沈同志啊,在派出所屈才了啊,您這是深藏不漏。”
“也不一定正確。”沈珍珠靦腆地說:“我平時喜歡看一些破案推理的書,在警校也學過犯罪心理學和偵查學的內容,學以致用而已。”
顧巖崢沒做聲,眼睛在梨渦上掃過。
是真笑。
他唇角微微勾了勾。
小姑娘家家,挺喜歡被夸獎的。
周傳喜擠兌陸野說:“你在警校學的都還給老師了吧?”
“去去去,說什么話呢,我也是一名合格且優秀的刑偵隊員好嗎?再說,血檢結果還沒出來,說不定就是在徐娣家里殺的人。已經有證人證實她家深更半夜剁東西。誰家好人半夜剁剁剁,頭兒,你覺得我說的怎么樣?”
陸野捏捏拳頭,他虎背熊腰,對沈珍珠而言,像是一座小山。
“不怎么樣。”顧巖崢說:“吃你的飯吧。”
陸野“噢”了聲,端起飯碗繼續沒心沒肺地干飯。
“平時叫你們多動動腦子,別因為案子辦多了思維就僵化。遇到徐娣家的情況,第一反應就認定那是第一現場。”顧巖崢端了飯回來:“咱們就等血檢報告看看,到底是不是蔡靜靜的血。”
他能把徐娣交給張潔主審,間接證明了對此人興趣不大,并不是他內心目標嫌疑人。
吳忠國和周傳喜早就想通關竅,打算繼續查案,只有陸野傻乎乎干飯,還在高興案子要破了。
“多用證據說話,少用猜測說話。先吃飯。”顧巖崢拿起筷子,再一看,好家伙,六個菜一個不剩,盛個飯的功夫,陸野風卷殘云。
養牛都好過養陸野啊。
沈珍珠想笑,怪不得陸野那么能打,是顧巖崢手下第一“悍將”。
她端起兩個盤子到盒飯盆里打了些菜過來。
六姐總覺得這幫人見多識廣,開著高級越野車,肯定吃不慣她做的小炒。見到飯菜席卷一空,還有周傳喜貼心反饋:“阿姨,您手藝真的太絕了。比我在飯店吃的都好吃。色香味俱全,看著也干凈,像是我媽親手燒給我的一樣。”
這夸贊讓六姐笑開花,還有什么比“媽媽的手藝”更高的夸獎呢?
陸野更是無聲勝有聲,一人干掉五碗大米飯,要是難吃能這樣吃?
店里桌子來來往往不少顧客,他們端著盒飯也大快朵頤,附和著說:“六姐家的飯菜,物美價廉,味道始終如一啊。”
“我家孩子只到六姐家吃飯,別的地方不放心,只有她家干凈又衛生。我們吃過好多年的,比家里做的飯菜都香。”
“有時候我還特意早點過來,晚一點就沒有菜了。其他都很好,就是地方小了點,每次排隊啊。”
六姐舀著大盆里的菜底兒,給熟客們一人加了一勺,又給刑偵四隊的領導們也加了些菜,今天的晚餐也落幕了。
沈玉圓嘴里背著單詞,沿路走回來,眼睛頓時亮了起來。
她來不及放下書包,抓著沈珍珠的胳膊說:“大姐,外面都是重案組的嗎?”
“對呀,四隊是重案組,算你有眼光,他們在顧隊的帶領下破過好多重大要案。”
“哇,穿皮夾克的是顧隊?可以去港臺出道了啊。”
沈珍珠能跟小姐妹一起磕偶像沈珍珠很激動,嘴不停跟沈玉圓細數顧巖崢的牛逼過往:“這幾年赫赫有名的珠江富豪之子綁架案、皇朝酒店水泥封尸案、境外集團屠殺十三人案、臘肉人尸案...全是他破獲的。怎么樣,帥不帥呀?”
“...那...那他挺厲害的啊。”沈玉圓冷不防吃到血淋淋的安利,后腦勺頭發都要立起來了。
看顧巖崢不再覺得像港臺明星,反而像二郎神忍不住想要跪一下啊。
沈珍珠沒發現小妹表情凝重,眼睛在顧隊身上打了個轉,喜滋滋地高興安利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