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思語攤開手掌,掌心的傷口像被一群發(fā)了瘋的螞蟻占領(lǐng)了,幾道原本只是滲著血絲的擦傷,此刻竟紅腫得嚇人。
起初只是擦破油皮時那點尖銳的、火辣辣的疼,尚在柳思語能忍受的范圍內(nèi)。
可涂上那管沈照月遞來的藥膏不過十來分鐘,一種令人頭皮發(fā)麻的瘙癢便從傷口深處密密麻麻地鉆了出來,迅速蓋過了痛感,野蠻地蔓延開去。
那癢意不是浮在表面,而是帶著無數(shù)細小的鉤子,深深地勾撓進皮肉里,又像是通了微弱的電流,一陣陣酸麻的震顫直抵骨頭縫。
柳思語她猛地攥緊拳頭,指甲深深掐進另一只完好的掌心,試圖用更尖銳的痛楚蓋過那蝕骨的奇癢。
這絕不是正常反應(yīng)!
沈照月那張總是掛著溫良無害笑容的臉在柳思語眼前晃動。
柳思語不蠢,很快就反應(yīng)過來問題出在沈照月給她的藥膏身上。
柳思語大腦飛速思考,沈照月為什么要給她一支有問題的藥膏害她?
難不成沈照月看見早上發(fā)生在衛(wèi)生院門口的那一幕了?
可聞宴西根本就沒接住她,他們之間什么曖昧的氛圍也沒有。沈照月就是吃醋也吃不到她頭上!
心里的憋屈和掌心處傳來的異樣感覺,折磨的柳思語眼珠都有些發(fā)紅。
柳思語甚至顧不上擦去額角的冷汗,帶著一股強烈的委屈,直直沖向了藥房。
“沈妹妹!”柳思語委屈的聲音帶著無法掩飾的顫抖,像一把生銹的剪刀劃破了衛(wèi)生院慣有的消毒水味和低語聲。
她猛地將那只又紅又腫、掌心皮膚繃得發(fā)亮的手伸到沈照月面前,指甲縫里還殘留著自己掐出來的血絲,“你給我用了什么?你看看我的手,又疼又癢,像要爛掉一樣~嗚嗚~你到底在藥膏里面加了什么?”
沈照月被她突兀的質(zhì)問驚得手一抖,手里的戥子“哐當(dāng)”一聲掉在桌上,發(fā)出一聲悶響。
沈照月臉上露出一種恰到好處的茫然和無措,那雙清澈的眼睛微微睜大,帶著一絲被驚嚇到的水光,像無辜受驚的小鹿。
“柳護士。”沈照月的聲音又輕又軟,帶著點恰到好處的疑惑和擔(dān)憂,“你怎么了?我給你的藥膏就是衛(wèi)生院的藥膏啊!我沒做什么啊?”
沈照月她下意識地后退了半步,目光落在柳思語那只伸到面前、紅腫異常的手上,秀氣的眉毛擔(dān)憂地蹙了起來,“哎呀,怎么腫成這樣了?我剛剛就跟你說了,要好好清洗消毒,不然很容易感染的。可你怕疼啊,不敢用酒精消毒。”
沈照月頓了頓,又說:“要不就是你剛才用了什么別的東西,引起的過敏反應(yīng)。”
柳思語發(fā)顫的指尖幾乎要戳到沈照月挺翹的鼻尖上,委屈的眼淚在眼眶里打轉(zhuǎn),“我就是用了剛才你給我的那管藥膏啊!涂上就成這樣了~我自問平時對你不錯,你為什么要害我?你安的什么心?”
她看著沈照月這副“小白花”的樣子,只想撕破她虛偽的面具。
“怎么回事?吵什么呢?”高雯聽見兩人的爭吵,沉穩(wěn)的聲音插了進來,她剛從重癥病房出來,手里還拿著筆記本,眉頭緊鎖地快步走過來。
她先是嚴厲地掃了一眼情緒激動的柳思語,目光隨即落在她那只明顯異常的手上,眼神銳利起來。
“高院長!你得給我做主啊!”柳思語像是找到了主心骨,立刻轉(zhuǎn)向高雯,聲音帶著委屈的哭腔,指著沈照月控訴,“沈大夫給我的藥有問題!你看我的手!涂了她給我的藥膏之后就變成這樣了!又疼又癢!”
高雯沒理會柳思語的指控,直接伸手小心地托起柳思語的手腕,湊近仔細查看那片紅腫。她的指尖帶著職業(yè)性的微涼,觸碰在灼癢的皮膚上,反而讓柳思語下意識地想縮手。高雯看得很仔細,還用指尖輕輕按了按邊緣。
高雯放下柳思語的手,轉(zhuǎn)向沈照月,語氣是公事公辦的詢問,“你給她用了什么藥?”
沈照月連忙指了指旁邊柜臺里整齊碼放著的藥膏:“就是這款藥膏,昨天給幾個擦傷膝蓋和手肘的小戰(zhàn)士也用了,效果挺好的,沒聽說有問題。”
沈照月的語氣誠懇又帶著點替藥膏辯解的急切。
高雯點點頭,拿起那管藥膏看了看標(biāo)簽,又擰開蓋子嗅了嗅,然后才看向柳思語,語氣是那種不容置疑的專業(yè)和冷靜:“柳護士,這藥是院里統(tǒng)一采購的,昨天還有人用過,效果正常。我看你這情況,紅腫邊界清晰,中心有幾個小水泡,典型的接觸性過敏反應(yīng)。你仔細想想,今天除了這個藥膏,還碰過什么特別的東西沒有?野花野草?或者之前有沒有對什么藥物過敏?”
高雯的話音剛落,旁邊一個正在抄寫病歷的年輕護士就小聲插了一句:“是啊,柳護士,過敏這事兒說不準(zhǔn)的,可能不小心沾了什么花粉呢。”語氣里帶著點對沈照月下意識的維護。
另一個在配藥室門口張望的軍醫(yī)也接話道:“小沈做事一向仔細,藥都是按規(guī)矩拿的,不會亂來的。”他看向沈照月的眼神,帶著明顯的信任和認同。
“就是就是,”又一個聲音響起,是平時和沈照月走得近的護士李曉娟,“柳護士,你別急,過敏是挺難受的,但也不能隨便怪人呀。”
聲音不大,卻像一盆盆冷水,接二連三地澆在柳思語心頭。
柳思語僵在原地,那只又疼又癢的手仿佛成了可笑的證據(jù),證明她的無理取鬧。她難以置信地環(huán)顧四周,一張張熟悉的臉,此刻都微妙地帶著對沈照月的偏袒。
那些落在她身上的眼神,有同情(對過敏),有不解(對她的指責(zé)),甚至還有一絲不易察覺的不贊同。
什么時候開始?
柳思語的心像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短短幾個月時間,沈照月竟然在衛(wèi)生院里有了這么高的地位?
她跟她同一天進入衛(wèi)生院工作,大家都是新來的,憑什么這么多人向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