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我爹頭上的霧太過詭異,我擔心我爹出事,所以總是跟著他。
而我這個傻兒子以前也總干這種事,倒是沒被他懷疑,一副你愛跟著就跟著的態度。
就是在見到熟人的時候,他有些別扭,對我的事不太愿意提起,可見他對我是傻子這件事有多在意。
期間,除了發現別人頭上有霧的這個現象,我也逐漸地融合了一些那方士的記憶,因此學會了點東西。
一個是真言,但我僅能學會一個字,那就是‘道’,還需要配合‘六’的結印手勢打出去,類似于一種精神攻擊,想要什么樣的效果,那就看心中想的是什么了。
另一個是驅邪的手段,一段咒語,名為‘諸邪避讓’,這個相對特殊,需要借助一根泡過雞血的紅繩才行。
真言我試過了,好像是有用,但也好像沒用。我用‘道’字真言讓我媽給我拿個蘋果,她給我拿了。但我讓她給我錢,她就沒給。因此我判斷,這玩意應該是有成功率。
驅邪手段需要雞血,但這年月但凡是吃的,還是跟肉有關系的東西都不太好弄。所以我得想辦法才能嘗試。至于驅邪驅什么,我也不知道。
那天,主任王遠又找了我爹,我就站在一旁,王遠知道我是傻子,說啥話也都不避諱。跟我爹稱兄道弟的,還給我爹買了軟白山,那玩意當時十塊錢一盒,他給我爹買了一條。
我總覺得這王遠殷勤,但我爹卻很吃這一套,把人家當做十年好友,當時就把離職協議簽了。
我也在王遠的頭上看到了那霧氣,他的霧氣是黃的,相對而言比較稀薄,但若隱若現。
王遠也大方,又似乎早就知道這事能成,準備了兩千六百八,也就是一年的工資直接遞給了我爹,那架勢真痛快。至于說好的兩萬他也沒提,我爹也沒好意思問。
而我爹呢,熱心腸,讓我在辦公室等著,主動地拿著錢去廠里宣傳離職的好處。
然后,我就看到王遠頭上的那團黃霧越來越清晰,最后不再若隱若現,而是一團明亮的黃霧。
再看王遠,他撇著頭,一臉微笑地看著窗外在宣傳的父親,從始至終都是那個表情,也不說話,耐人尋味。
我不經意地朝著我爹的頭上看去,他的那團霧氣越來越濃,從濃到發紅,已經到了發紫了。
我大感不妙,果不其然,半個月后我爹真的出事了。王遠答應的兩萬塊遲遲沒有兌現,我爹去要錢,結果被推三阻四,后來人家直接攤牌了,說沒有這回事。
我爹知道自己被耍了直接氣到吐血,當天就大病一場。然而事情還沒完,那些離職的工人也都開鬧了,因為有的拿錢少了,有的甚至連工資都沒拿到,一來二去,在王遠的操作下,這筆賬全都算在了我爹的頭上。
意思是我爹帶頭離職,結果就是這些離職的工人,也不管是不是親屬朋友,幾十號人堵在了我家門口,讓我爹給個說法。
至于王遠呢?因為能力出眾被領導們認可,要調走了,而且是往高了調。他們拿人家沒辦法。
我也在這場大鬧中頓悟了,知道了那霧氣是什么東西,那是一個人的氣運。
黃的代表貴氣,權勢,代表著好的氣運。黑的呢,死氣,霉運,煞氣,總之是不好的氣運。而我爹的頭上,已經到了煞氣的地步,命懸一線。
“馮老狠,要不是你說主動離職能給個兩萬,我家老劉能離職嗎?現在好了,離職書簽了,結果呢?就給了我家三百八?你讓我們活不活!今天要是不給個說法!我跟你沒完!”
我爹叫馮建軍,因為年輕時干活狠實,被人叫做馮老狠。而說話的是隔街的六嬸,口中的老劉叫劉進民,沾親帶故的表舅。
我爹屬于那種很沉默寡言的人,他也是受害者,那年頭的人都很純粹,怎么也想不到會被十幾年的朋友給坑害。
他嘴笨,不知道該說什么。好在因為氣運的原因,我一直盯著我爹,怕他有什么過激行為,我還真做對了,看到他摸了一把刀放在了手心里。
我暗叫一聲不好,我爹當然不會去傷人,他這是要傷自己。
再看我娘,本就夫唱婦隨的,也是個老實人,扶著我爹,淚眼婆娑不知所措的。
家里出事了,她除了哭哭啼啼,一句話都沒有。
我爹頭上的黑霧越來越濃,顯然到了臨界點,我看著他攥緊的刀子反手握著,這是要朝心臟扎去的架勢。
我當時也慌了,也顧不上大庭廣眾,想到了真言,看了看自己的手,心中想著我爹不要犯啥事,朝著我爹結印,“道。”
突如其來的舉動,場面突然安靜了,所有人都看向了我。但我哪里還顧得上其他人,一雙眼睛全在我爹的臉上。
只見原本要自殺的我爹,那渾濁的雙眼突然清亮了些,而他那頭上的黑霧,也跟著稀薄了不少。
真有用!
我松了口氣,因為我爹拿著刀的手真的放了下來,沒再有過激的行為。
原本我對修道的事將信將疑,但就是從這一刻起,我徹底的信了,也下定決心鉆研這些東西。
我爹朝著我看了一眼,眼中閃過一絲詫異的情緒,而后他又搖了搖頭,情緒很復雜地看向了我娘。那眼神,顯然還是把我當成傻子,只不過,我這個傻子救了他一命,他百般滋味。
“哼,缺德的人家,怪不得小兒子是個傻子呢,做損。馮老狠,別在那裝死,還拿著刀,怎么?你想威脅我們啊!我們不怕!”
六嬸叉著個腰,嘴里不饒人。
“師傅,我覺得六嬸說得沒錯,你說你們家,連馮傻子都要娶媳婦了。再看看我,跟您快一年了,連工作都丟了。總不能連一口湯都不給我喝吧!”
楊凱的起哄,連我爹詫異了,因為這個人是我爹徒弟。
我爹,“楊啊,你,你怎么能這么說。是我求了主任,把你弄到廠里的,去年的先進個人,那原本是我的,為了你的前途我都讓給你了。榮譽不說,那可是實打實的三百塊錢。你……”
不等我爹把話說完,楊凱不屑地擺了擺手,“行了行了,馮老狠,不就三百塊錢嘛,你讓我一輩子感恩戴德啊。”
徒弟這樣說師傅,我爹憋得滿臉通紅。
我娘也氣得顫抖,“小楊啊,你,你不能昧良心啊,你以前連飯都吃不上,你師傅把你弄到廠子里有了工作。我家十來口人,做飯你師傅永遠都給你帶一份,那不是錢啊?你離職,也不是我們造成的啊,是你自己沾賭,把錢輸給了街里的大混子,人家找到了廠子,你嚇得的自己跑了,你師傅還因為這件事,沒少幫你在廠里說話,你這孩子怎么這樣啊!”
被我媽揭穿面目,楊凱撇嘴,死豬不怕開水燙。
楊凱的忘恩負義,我心里倒是沒有一點波瀾,他當面討好我爹,背后指著我鼻子罵我傻比,這種人能好到哪?
看我爹,頭上的霧氣還是得黑的,而且又有濃的意思,家里發生的事,哥哥姐姐們還不知道呢。等他們來了,估計已經出事了。
情不得已,我開了口,“六嬸,這件事你們想怎么解決?”
比起剛才我念了真言,我這次的開口,所有人都用一種怪異的目光看向我,包括我爹娘,包括那個楊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