湛盧劍,是展家的傳家之物。多年前,展家長輩出面,替他與丁家訂婚,雙方用兩柄古劍湛盧、巨闕作為聘禮交換。然而五年前一場意外,未婚妻丁氏遇害,她帶在身邊的湛盧也消失得無影無蹤。
展昭到丁家吊唁,丁家兄長告訴他,丁氏是隨白家商隊赴京的途中遇到山賊,她在爭斗時被山賊殺了。
據丁家下人帶回的消息,山賊早有準備,對方不但知道他們途徑路線、歇腳地點,甚至連商隊有多少人、運什么貨,全部都一清二楚。山賊埋伏在半路上,不費一絲一毫的力氣,便將商隊的貨物洗劫一空。
明擺著,山賊就是沖著白家商隊而來的。
山賊搶走了商隊的貨,白家的人就只站在旁邊看著,不喊不鬧,任何反抗都沒有。事后,白家更沒有人出來報官,仿佛丟失的貨與他家無關一般,主事人更是連面都沒有露過,此事被杳無聲息地被按下不提了。
若說不是白家與山賊內外勾結,這是打死都沒人相信的。
兩家的婚事已廢,展昭本想歸還巨闕,但丁大哥說兩家情分仍在,二人不妨改以兄弟相稱。所以,巨闕便仍留在展昭手中。出于情義,他也答應幫丁家查找真兇。
除此之外,對他來說最重要的便是湛盧,他曾對父母發過誓,一定要讓湛盧回到自己手中。但不管他如何尋找,湛盧卻好似人間蒸發一般。
以湛盧這樣一把上古寶劍,若是流落到江湖,早就會被人傳出消息來。不論是何人、何幫派,都將以執有湛盧為驕傲。
所以,湛盧一定不在江湖中,而是被人私下藏起來了。私藏湛盧的人,也一定知道這把上古寶劍的價值。
五年來,展昭跑遍了白家商隊曾運貨的地方,不僅湛盧遍尋不到,當年同行的伙計也一夜之間全都消失。
不僅如此,連同他們的名字、住址、家人、行蹤,也全都沒有線索,而白家竟然也無人知情,好似這支商隊從來沒有存在過。
從整件事來看,仿佛白家是有意為之。
白家常年執有杭州市舶司和兩浙路轉運使司的官方交引文據,不論是北上開封府、應天府,還是江南兩路、福建路和荊湖、廣南兩路。白家的生意、商隊,幾乎遍及整個南方地區。
展昭感到奇怪,若白家執的是官方交引文據,丟失貨物這般大的事情,他們居然也敢瞞著官方?而最奇怪的是,官方竟然連一句問責的話都沒有,邸報竟也只字不提。若不是隨行的丁家死了人,這事怕都無人知曉。
如此,便只剩下一種可能,就是白家一早便與官方勾連好,一面手執官方文書,一面又巧立名目,以山賊搶劫的名義,將貨物私自扣下了。而官方與白家同謀,雙方蛇鼠一窩,共同分臟。
但主事人白錦堂看起來卻并不是這樣的人。
在所有客商、農戶、茶農、佃戶的口中,白錦堂都是一個不折不扣,十足真金的大好人。
茶農夸贊他心善,從不會在收購茶葉時壓價;
農戶稱贊他心細,會記得莊子上每一戶人家的情況,誰家老人身體不好,孩子不愛讀書,誰家婚喪嫁娶要隨份子,他全記得,并且會準時派人來送一份禮;
客商贊他是個好商人,從不在貨物上面弄虛作假,也從沒有克扣客商們的銀錢;佃戶們更是對他贊不絕口,從不在糧食收成上為難過人。
自從這位白家大公子當家理事,白家的佃戶沒有餓死過一個,糧農、茶農,沒有難為過一人,白家往來的客商和南國番商更是有增無減。
展昭想,若白錦堂這樣,那么白家與官方勾結,便不可能是他做的。除非,他在演戲。
但憑白錦堂多年來始終如一的為人處事,似乎,他不是這種人。
如此,便是白家有內鬼,而且藏得極深,不僅瞞住了白錦堂,還瞞住了所有人。
正當計劃要進白家找內鬼時,他遇到了外派的包拯。
展昭向他提起自己查訪的事,包拯聽了也覺得事情古怪,出于好意,包拯勸他先冷靜下來,“你既無人證,也無物證,官方是不會授理你的訴狀的。”
看展昭年輕有為,一腔熱枕,包拯便邀他一同進京,自己即將赴開封府任代理長官,請展昭隨他同去。“有了開封府緝司官這一重身份,或許找湛盧會方便一些。”這么想著,展昭便答應了。
彼時,包拯還只是三司判官。御史陳學繹的意外,以及杭州商人同市舶司的糾紛,已經引起了他的注意。但事情缺乏證據,且案子歸大理寺和地方管理,他即便心存疑慮,也沒有越級問訊的權力。
回到開封府之后,展昭便請求要私下調查白家。展昭確信,湛盧的消失與白家有脫不掉的干系。說不定,與內鬼也有關聯。
冥冥之中,他有種預感,湛盧就在白家。
更不用說,現在還出現了內藏庫的人命案,居然也與白家有關。
包拯叫他封鎖了消息,只盯緊白玉堂,“如果我沒有猜錯,整件事背后定還有黑手,白家只不過是他們拋出的魚餌,至于要釣什么魚,我們且看一看。但你要盯緊白玉堂,不能讓他出事。”
包拯的叮囑言猶在耳,不論是為了自家的湛盧,還是為了內藏庫的案子,展昭像一塊牛皮膏藥一樣,晝夜一刻不停,死死盯著白玉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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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件事被白玉堂猜對了,展昭不僅去過婺州,還知道這里就是他們兄弟的老家。
為了不使人注意,展昭以各種名義,輾轉在婺州、杭州等地短暫住過許多次。他繞著彎地打聽白家的事,茶園、農莊、酒坊、店鋪,他都曾去一一問詢過。
自從展昭露了尾巴,白玉堂也沒歇著。
他立刻叫十三遞信給婺州家里的人,“初九常年在婺州老家,你叫他到咱們所有的酒坊去查一查,看看這兩年,有沒有奇怪的人來打聽咱家的事。至于那人的模樣么,”
白玉堂略一沉思,突然陰惻惻地笑了,“便是你在杭州門前去算命的那個,你可還記得那人的身量、樣貌?就照那人的樣子,都如實告訴初九,叫他去打聽清楚了,趕快傳信給咱們。”
白玉堂心里想,“我倒要瞧瞧,是不是就是你,明里暗里盯著我家這么多年,究竟要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