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時,洛瓏跟著太監(jiān)來了。
她側(cè)目一看裴越在,眉心一蹙,知道剛才兩人的談話被人告訴裴玄鳳了。
這個裴玄鳳,原來一直找人盯著自己的一舉一動。
她跪拜:“陛下,您叫臣婦來有何事?”
裴玄鳳負手而立,看著兩人并排跪在他面前,打眼一看還挺相配的,這種感覺讓他非常不悅。
“白夫人,你剛才在冷宮門口和他說了些什么?”
洛瓏微微抿唇,說道:“陛下,臣婦只是談論一下冷宮的前朝舊事。”
裴玄鳳勾唇一笑,一副被我抓住了的樣子:
“是嗎?他可不是這么說的,他說你們是同鄉(xiāng),在聊鄉(xiāng)土人情,所以,你們在聊什么?”
洛瓏深吸一口氣,蹙眉道:“只是前朝舊事。”
裴玄鳳濃眉蹙起,垂目睥睨道:
“欺君之罪,可是要砍頭的,既然你們兩人說的不一樣,必然有一個人犯了欺君之罪。”
裴越無奈,叩頭認罪:
“陛下,奴才想避嫌前朝舊事,所以沒有說實話,是臣犯了欺君之罪,求陛下責罰。”
裴玄鳳哼笑:
“好,有一個人出來認罪就行,來人,拉下去責打三十板子。”
裴越面容平靜,等著兩個太監(jiān)走過來,他便跟著他們下去。
洛瓏有心救他,但是實在一時半會想不到,又覺得裴玄鳳故意找茬,若是過了這一關(guān),恐怕憑著他的脾性會有更重的后手。
裴玄鳳盯著她的眉目神情:
“白夫人,你挺風流啊,和太監(jiān)這么親密,不怕你夫君介意?”
洛瓏心眼睫微顫道:“陛下,臣婦久居閨房,婦道人家都愛打聽這些宮廷秘聞,所以請陛下贖罪。”
裴玄鳳遲疑片刻,在御座上坐下:
“既然你想打聽前朝舊事,可以直接來問朕,朕知道的必然比他們多,今晚來福寧殿。”
洛瓏瞳孔一震。
“下去吧。”
裴玄鳳沒有給她再說話的機會,揮揮手讓她退下。
回到尚儀局,洛瓏問宮女:
“今晚陛下安排侍寢了嗎?”
宮女查看:“白夫人,今晚陛下沒有安排侍寢。”
洛瓏思慮片刻:“淑妃好像從冊封一直沒有侍寢,晚上讓太監(jiān)提醒一下。”
宮女面露難色,悄聲對洛瓏說:
“白夫人,太監(jiān)跟我們說,陛下最厭煩淑妃,都有意回避,讓她不準出宮,防止驚駕。”
洛瓏一愣。
她忽然想到白瑾瑜這樣跟她說過,皇帝只是掩人耳目才做此一出,心里是不愿意見到她的臉。
看來表姐殷薔還是沒能因為這種臉得了好處。
她又問:“除了德妃賢妃,別的嬪位和美人呢?”
宮女搖頭:
“陛下說剛剛繼位,不能貪戀后宮,所以除了冊封后寵幸了兩位娘娘,就沒有再翻過誰的牌子。”
洛瓏無奈點頭:“好吧。”
夜幕低垂。
兩個太監(jiān)來到尚儀局。
“白夫人,陛下請您去福寧殿。”
洛瓏站起身跟著他們來到皇帝的寢殿。
空曠的大殿內(nèi)宮燈昏暗搖曳,鎏金龍柱佇立,帷幔高高懸掛下來。
太監(jiān)和宮女都退下了,遠遠地,洛瓏看到裴玄鳳倚靠在龍榻上,那是大殿中唯一的一片亮光下。
“陛下,臣婦來了。”
她的聲音在大殿里有微微的回聲。
良久,裴玄鳳的嗓音響起:“過來點,離那么遠干什么?”
洛瓏一步步靠近那一片亮光,越走越近。
裴玄鳳身上穿上暗紅色繡金龍寢衣,手中拿著酒盞,一頭烏發(fā)散開,披散在身上,看上去像個憂傷的少年郎。
“白夫人,陪朕喝酒。”
“臣婦不會喝酒。”
裴玄鳳哼笑:“讓你干什么都不愿意,像你這么別扭的人朕以前見過一個,就是朕的皇后洛瓏。”
他將盞中酒一飲而盡,將酒盞丟在白色大理石地面上“咣當”一聲。
洛瓏眉梢微挑。
“說吧,你想聽什么前朝舊事,朕今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裴玄鳳的嗓音帶了醉意。
洛瓏站在那片亮光之外,黑暗之中,她的聲音不大,但是清晰沉穩(wěn):
“陛下,我們平日里最多討論的就是您對先皇后的情誼,不如,您說說先皇后?”
裴玄鳳半晌沒有發(fā)出聲音,洛瓏還以為他睡著了,正打算退后離開,那邊突然說:
“你好大的膽子,若不是朕對你有兩分好感,已經(jīng)讓人把你砍了。”
洛瓏心里一驚,連忙跪倒在地:
“陛下贖罪。”
裴玄鳳從龍榻上下來,緩緩走到她面前:“抬起頭來。”
洛瓏抬頭,將眼睛直視他。
裴玄鳳伸手捏住她的下頜:
“你很像小瓏,你究竟是誰?你還和裴越說了那么多的話,給他看你后頸的傷痕,你究竟是誰,若是不說實話,朕就將白瑾瑜抓起來拷打,直到你愿意說為止。”
洛瓏蹙眉道:“陛下,臣婦沒有說半句謊話。”
裴玄鳳抓起她的衣襟將她提起來,扳住她的肩膀轉(zhuǎn)過身,細細摩挲她后頸的傷痕。
“這么深的傷痕,若是在小瓏脖頸上,你說她該多痛?
她從小就嬌氣,手指扎一根刺就疼得掉眼淚,被熱粥燙一下舌頭也哭,晚上多做幾次她都喊疼……你說她死前該有多疼?”
裴玄鳳說著,聲音帶了顫顫混沌的哭腔。
洛瓏硬著心腸說:
“法場的劊子手都是手起刀落,不會有痛苦,陛下不必如此傷心。”
裴玄鳳的手一頓,將洛瓏轉(zhuǎn)過身,看著她的眸子:
“你倒是鐵石心腸,若是小瓏有你半分,朕心里會好受很多。”
他轉(zhuǎn)身看著長窗外的漆黑夜幕,緩緩說道:
“小瓏十五歲就嫁給朕了……”
他娓娓道來,說了很多很多,點點滴滴,兩人如何在一起,如何打鬧如何置氣,如何為了小事爭吵。
一直到窗外晨光熹微,兩人竟然說了一夜。
裴玄鳳走到龍榻邊坐下,嗓音暗啞:“白夫人,多謝你陪朕聊了這么多,你回去休息吧,今日不用當班了。”
“多謝陛下。”
洛瓏跪拜后,站起身轉(zhuǎn)身欲走。
“白夫人。”裴玄鳳忽然叫住她,說道:
“你婆母已在朝中告了你一狀,說你挑唆夫君不孝,白瑾瑜要休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