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幽王朝,凌虛宗后山。
清早,剛升起沒多久的太陽照在人的身上并不是那么炎熱,在一棵大樹底下,盤膝而坐著一位孤獨少年。
少年眉清目秀,年紀大概在十五六歲,此刻的他正閉著眼睛,雙手放在膝蓋之上,維持著某種奇怪的印結。
若是仔細看去,只見他微微呼吸間,肉眼可見的粒粒乳白色光點在其周身雀躍跳動。
之后隨著呼吸間的吞吐,乳白色光點竟又像是水入海綿般涌進他的身體里,如此周而復始。
微風悄然地輕撫過來,衣衫抖動,面前柔軟且略顯散亂的黑發隨風而蕩,一縷陽光透過樹葉縫隙印在少年面龐之上,倒也顯得寧靜俊逸。
只可惜,這樣的場景并沒有持續太久。
隨著少年眉頭一皺,面露一絲痛苦之色,突然,身體像是泄了氣的皮球一般,那些乳白色光點竟又從他身體之中竄了出來,重新消散于天地之間。
“呼,又失敗了嗎......”
秦川睜開雙眼,輕吐出一口濁氣,白皙的面龐上滿是頹色和無奈,這樣的情況已經不是第一次了。
自從他的氣海受到損傷,之后無論如何他都無法再次吸納玄氣,進行修煉,甚至就連境界也在此過程中逐漸跌落,可他對此卻是毫無辦法。
“要是繼續這樣下去,恐怕要不了多久,我就會成為一個徹徹底底的廢人了吧......”秦川喃聲說著,語氣中滿是自嘲的意思。
眸光朝下看去,秦川抬起了左手手掌,只見那無名指之上戴有一枚漆黑戒指,戒指很是古樸,看起來似石非石、似玉非玉,不知由什么材質鑄造而成,其上還雕有著繁雜模糊的花紋。
秦川右手在這枚戒指上摩挲著,心中黯然傷神。
想起半年前自己還是凌虛宗年輕一輩的第一天才,甚至宗門上層都有意將他視為少宗主培養,但如今卻在這短短的時間里變成無人在意的廢物,這樣大的落差還真是讓人唏噓不已。
在這半年的時間里,他見慣了世態炎涼,也體會了人心冷暖,現在所剩下的,似乎也只有無盡的惆悵與無力。
秦川曾翻遍過宗門上下各種古籍和處方,但都是沒能找到那治愈氣海的方法。
“難道我的一生,真的就要這么碌碌無為下去嗎?”秦川緊緊地攥緊了自己的拳頭,用力之大,就連手背上的皮膚都是變得發白起來。
天玄大陸是一個強者為尊的世界,秦川不敢想,自己今后若是再也不能修煉,過的會是個什么樣的日子......
嗚——
可就當秦川感到不甘之際,一道破風之聲卻是突然響起。
秦川耳朵微動,便是感知到那道破風之聲是從右后方傳來,隨即與他越來越近,顯然是朝他襲擊過來的。
秦川反應極快,左手在地面上一撐,一推,一個跟頭便是身輕如燕地躍躲到了一旁。
與此同時,嘭的一聲,只見得他剛剛所在的位置,被一顆不大的石子給砸出了一個小洞,用力之大,使得那顆石子都鑲嵌在土壤之中,明顯是動用了玄氣。
這要是被砸中,不說受多么重的傷,身上難免會被砸得青一塊紫一塊。
此等襲擊,若說是意外,秦川可不相信。
剛站穩身子,他連忙就轉身向著剛才那飛來石子的方向看去,旋即便是看到不遠處有三名青年朝他慢步而來。
其中那處在中間的青年正滿臉戲謔的望向他,而此時,對方的手中還在上下拋動著一顆石子。
顯然,剛才的襲擊,便是由此人發出的。
對于此人,秦川可是熟悉得很。
對方名叫張榮,與他一樣,也是凌虛宗弟子。
說起來,這張榮的天賦可不算差,只是因為他太過耀眼,才導致對方名聲不顯。
在他的氣海還沒有出問題之前,這張榮對他可謂是百般討好,恨不得當做自己的父親般對待,如今他一失勢,對方立刻換了副嘴臉,對他打壓欺辱,似乎想把之前丟掉的顏面盡數取回來。
而今日看這架勢,顯然又是找他麻煩來了。
秦川臉色變得冷淡下來,目光直直地盯著向他走來的張榮三人。
“吆喝,沒想到你這廢物現在實力不咋樣,反應倒是沒差,我還真是小瞧你了啊?!?/p>
那張榮帶著兩名弟子逐漸逼近,一邊走,一邊口中還說著嘲諷話語。
待來到秦川跟前后,他滿臉戲謔地又道:“秦川,你不知道此處是我們修煉的場所嗎,誰允許你來這里修煉的?”
“榮哥說得不錯,一個氣海受損的廢物還需要修煉嗎,我要是你的話,都沒臉繼續待在凌虛宗,凌虛宗不養廢物的,哈哈哈?!迸赃呉蝗艘彩谴笮χf道。
此時,秦川聽著這二人嘲諷的話語,面色沒有一絲一毫的變化,很是平靜。
自從他氣海受損后,這樣的羞辱,他已經不知道遇到過多少次了,早已習慣,對于這種小人行徑,他沒有半分要搭理的意思,當即便是身形跨出,想要繞過他們三人。
看到秦川理都不理自己等人,張榮臉色頓時陰沉下來,他朝著身邊一名弟子使了個眼色,那名弟子當即會意,朝著秦川呵斥道:“廢物,我們讓你走了嗎?”
說罷,那名弟子一步跨出,手中玄氣凝聚,手掌化作爪狀,便是朝著秦川的肩膀上抓去。
那名弟子的速度很快,但秦川卻是早就防備著他們的偷襲。
眸光微微一瞥,便是將那名弟子的動作看在眼里。
眼見那名弟子即將就要抓到他的肩膀,秦川身軀一歪,很是極限的就躲過了對方的抓取。
那名弟子顯然沒想到秦川的反應竟然這么的迅捷,一不注意,手上的動作落空,身體失去平衡,便是有著繼續向前沖去的勢頭。
秦川見此伸出一腳,那名弟子腳下當即便被勾了一下,撲倒在地。
“?。 ?/p>
那名弟子頓時慘叫一聲,捂住自己的嘴巴,感覺自己的門牙似乎都快磕掉了。
秦川這幾下的動作十分利落,加上那名弟子又沒想到秦川敢還手,一切僅在短短幾個呼吸之間便就完成,當張榮親眼看著這一幕,反應過來后,那名弟子已然是摔了個狗啃泥。
“秦川,你找死??!”張榮怒不可遏,朝著秦川大吼一聲。
話音未落,他已經朝著秦川猛撲而去。
只見他手掌之上有著靈光閃現,那玄氣的濃郁程度,顯然要比秦川更加雄厚不少。
玄氣的雄厚程度與實力和境界息息相關,僅從這一點便可看出,如今那張榮的實力儼然要比秦川更為的厲害。
秦川咬了咬牙,雖是明白這一點,但如今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當即便是與那張榮戰在了一起。
只是,幾番交手下來,秦川明顯不敵,被張榮打得節節敗退。
而很快之前跟著張榮的那兩名弟子也接連加入戰場,秦川的情況變得更加岌岌可危。
那張榮的實力明顯要更強,但他卻沒有半點手下留情的意思,招招狠辣。
很快,秦川應接不暇,臉龐便是挨了張榮狠狠的一拳。
嘭!
緊接著,一聲悶響發出,秦川的腹部又是被一名弟子使勁的擊打而中,鉆心的疼痛使得秦川再也無法保持站立,摔倒在地。
隨著整個人被打倒在地,秦川已然是失去了反抗的余地,只能任由著他們的拳打腳踢。
剎那間,雨落般的拳頭都是紛紛招呼在了他的身上。
“一個廢物竟然還敢還手,給我打死他!”
張榮怒喝一聲,臉上滿是濃濃的快意,自己拳打腳踢的同時,還不忘招呼著另外兩名弟子下手也狠一點。
有了張榮的吩咐,那兩名弟子自然也變得毫無顧忌,都是用盡了全力。
尤其是之前那名被秦川給絆倒的弟子,更是招招狠辣,拳腳專往秦川的腦袋上招呼。
秦川躺在地上,死死地抱住腦袋,只能任由著他們的擊打。
此刻的他,心中既羞怒又無奈。
若是在半年前,這張榮幾人哪里是他的對手。
即便是再來三人,他也能夠輕松應對。
但現在修為跌落到淬玄境三層的他,卻連張榮一個人都無法戰勝。
更別說,此刻對方還有著兩個幫手在場了。
在這三人的連番擊打下,秦川的腦袋不一會兒便是見了紅。
鮮血從他的頭發絲中溢出,染紅了秦川抱著腦袋的雙手。
但那張榮三人見此卻沒有絲毫要停手的意思。
鮮血不僅沒有讓他們害怕,反而更是激發了他們的兇性。
嘭嘭嘭!
無數道拳腳紛紛落在秦川的身上,秦川頭腦發昏,根本反抗不起來,口中不禁發出痛苦的悶哼聲......
“張榮,你們在干什么,都給我住手!”
然而片刻之后,就當秦川快要支撐不住之時,一道嬌喝之聲卻是突然響起,使得張榮等人都是微微愣了一下。
那張榮三人聽聞這道聲音,終于停下了手中的動作。
他們轉頭朝著聲音傳來的方向望去,便是在后方不遠處看到了一道窈窕身影。
那是一位身穿青綠色衣衫的少女,年紀雖小,但那模樣已然有了幾分美人胚子的味道。
那張榮三人眼見來人竟是這位少女,原本囂張跋扈的模樣頓時消失不見,轉而變得和藹可親起來,臉上堆滿了笑容。
看到少女向他們走了過來,三人趕忙上前一步,將躺在地上的秦川給擋住。
那張榮拱了拱手,面露一絲尷尬地笑道:“哈......是蘇師妹啊,你怎么也來這里了?”
雖然張榮三人極力想要擋住秦川的身影,但一個大活人躺在地上,又怎么可能不被發現。
蘇涵兒當即便是看到了一身狼狽的秦川,柳眉微微蹙起,她朝著張榮幾人冷斥道:“張榮,這里是凌虛宗,你們在宗門中對同門師兄弟下這么重的手,就不怕宗門責罰嗎?”
張榮身旁兩名弟子聞言,頓時噤若寒蟬,低著頭不敢說話。
蘇涵兒的天賦很好,實力很強。
當然,最為重要的還是對方乃宗主之女。
此等身份可不是他們所能比擬的,對方開口,自然是輪不到他們去辯解。
而張榮本來臉上還堆滿了笑容,此刻聽到這蘇涵兒出口便是問責,一時間,臉上的笑容也是僵了僵。
對于蘇涵兒與秦川之間的關系,他可是知道得清清楚楚,此刻看蘇涵兒的樣子,顯然是要為秦川撐腰解圍,張榮也是知道今天怕是為難不了秦川了。
雖然心中對于蘇涵兒的插手很是不爽,但想起后者的身份,張榮還是陪著個笑臉,拱了拱手道:“既然蘇師妹都這么說了,那今日我便給蘇師妹一個面子,秦川得罪我的事情便算了。”
轉過身子,張榮惡狠狠地瞪了秦川一眼,冷哼一聲后,對著身旁兩名弟子招呼道:“我們走?!?/p>
那兩名弟子聞言如蒙大赦,趕忙跟上,與張榮一起逐漸走遠。
此時,對于張榮三人的離開,秦川沒有半分在意。
因為從蘇涵兒出現的那一刻,他的目光就一直放在了對方的身上。
蘇涵兒與他從小一起長大,二人之間很早以前便是互相暗許芳心,說是青梅竹馬也不為過。
在半年前,他們總是出入成雙,偌大的宗門中就沒有人不知道他們之間的關系。
雖說之后因為他氣海的原因,他們二人見面的機會變少了很多,但是秦川從未覺得蘇涵兒會因此嫌棄或是拋棄自己。
此刻看到蘇涵兒將自己從張榮手中救下,秦川不禁更加確信了這一點。
偌大的宗門中,除了將他養大的師父,蘇涵兒在他的心中,早已是極為重要的存在。
秦川看著蘇涵兒久久無法回神,只等到蘇涵兒也將目光投到他身上時,秦川這才猛然驚醒過來,旋即便是意識到此刻的自己是有多么的狼狽。
秦川慌亂地整理了一下自己褶皺的衣服,從地上撐坐起來,有些不敢再對上蘇涵兒的目光,輕聲問道:“涵兒......謝謝,你境界到了突破的關鍵時刻,今日怎么有空來了?”
“秦川,你......你身上的傷......”
蘇涵兒關心的話語從上方傳來,秦川聞言不禁心中一暖。
抬頭對上蘇涵兒的眼睛,秦川搖了搖頭,扯著嘴角,輕笑道:“無礙,一點小傷罷了,張榮那家伙還真是個小人,待我氣海修復后,一定......”
只是還沒等秦川話說完,蘇涵兒便是打斷道:“沒事那就好,秦川,你現在的實力不如張榮,以后還是少招惹他們吧,免得又像這次一樣被欺負?!?/p>
聽到這番話,秦川不禁愣了愣。
“涵兒,你誤會了,不是我去招惹他們,而是他們......”秦川有心想要反駁,說話的途中,將手伸向蘇涵兒,想要抓住對方的柔荑,希望讓蘇涵兒明白,此事并不是他的錯。
可還沒等到秦川碰到蘇涵兒,蘇涵兒已經是一個錯身,也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躲過了他的拉扯。
秦川見此面露一絲恍惚,口中的話語,也不禁停了下來,隨后便是看到蘇涵兒取出一個小瓷瓶遞給了他。
“這是療傷藥,我看你都流血了,待會記得將藥涂抹在傷口上?!碧K涵兒說道。
秦川猶豫了一下,接過小瓷瓶,雖然知道蘇涵兒此舉是在關心他,但不知道怎么回事,秦川感覺有股氣堵在了胸口,讓人有些喘不過來。
這一瞬間,他感覺蘇涵兒似乎變了,對他的態度變得更冷清陌生了些。
不過想起蘇涵兒總是一副冷冰冰的樣子......
“這么長時間沒見,可能是我的錯覺吧......”秦川想道,撐著地面,掙扎著站了起來。
摸了摸手中的小瓷瓶,秦川面露一絲笑容道:“這個,謝了?!?/p>
蘇涵兒搖了搖頭道:“不用?!?/p>
秦川問道:“對了,你來這里是有什么事情找我嗎?”
“不是,剛好碰到。”蘇涵兒猶豫了一下,又道:“不過既然遇到你了,我剛好也有一些事情想要告訴你。”
“什么事?”秦川有些好奇地看向蘇涵兒。
蘇涵兒環顧了一下四周,眼見在不遠處還分散著一些其他的宗門弟子,面露一絲糾結之色,隨后說道:“算了,這里不是談話的地方,明天中午你來宗門望天臺等我吧,到時我再告訴你?!?/p>
說完,蘇涵兒又對秦川交代一番,讓秦川記得涂抹療傷藥,這才以要回去修煉為由,轉身離開。
“望天臺......”秦川看著蘇涵兒逐漸遠去的倩影,心中有些疑惑,不知道蘇涵兒要對自己說什么,但緊接著心中又是浮現出欣喜。
因為那望天臺,是以前他們二人經常去往的地方。
對于那個地方,秦川有著特殊的情感,說是他們二者之間的定情之所也不為過。
已經有許久沒有再次前往那里,如今聽到蘇涵兒提起那里,秦川心中也不禁浮現出悸動。
“看來現在宗門中對我始終如一的就只剩下師父和涵兒了......師父,涵兒,我不會讓你們失望的,就算竭盡所能,我也一定要找出修復氣海的方法,重新拿回屬于我的一切!”
想到這里,秦川死死地攥緊了拳頭,在心中發下了這樣的誓言。
只是秦川不知道的是,也就在這時,他左手戴的那枚漆黑戒指,卻是散發出了一抹極淡的幽芒,原本沾染的血液,也在此刻,不知不覺間沁入那漆黑戒指之中,使得漆黑戒指似乎都變得更加幽暗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