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商務(wù)車在盤山公路上瘋狂逃竄，引擎的咆哮聲響徹山林間。

吳振雄死死踩著油門，車窗外的景物，被拉扯成一道道模糊的流光。

左臉火辣辣的疼，那記耳光帶來的灼痛感，遠(yuǎn)不及心頭那份被碾碎的尊嚴(yán)。

“啊啊啊啊！！！”

他抓著方向盤，發(fā)出野獸般的狂吼。

屈辱，無法言喻的屈辱，讓他整個人都處在暴走的邊緣。

他這輩子，從未受過這等羞辱！一個毛都沒長齊的小子，當(dāng)著上百人的面，一巴掌抽在他臉上！

車燈刺破前方黑暗，山路一個急轉(zhuǎn)。

吳振雄的瞳孔里，前方空無一人的路面上，竟憑空出現(xiàn)了幾道人影。

那個叫蘇誠的少年，就站在路中間，臉上還是那副漠然的表情。

他旁邊，是那個叫陳沖的軍官，正用一種看死人的表情看著自己。

還有那上百個從天而降的士兵，黑洞洞的槍口，密密麻麻的紅點，再一次匯聚而來。

幻覺！

吳振雄的理智被怒火燒得一干二凈。

“雜種！都給我去死！”

他非但沒有減速，反而將油門一腳踩到底！

引擎發(fā)出瀕臨極限的轟鳴，整輛車朝著那些虛影悍然撞去！

穿過去了。

車身沒有絲毫的顛簸，那些幻影被輕易洞穿，消散在空氣里。

當(dāng)車子沖過那片虛無的一刻，吳振雄反倒冷靜了下來。

極致的憤怒過后，是徹骨的陰寒。

他猛地一腳剎車，車子在路上劃出兩道刺眼的黑痕，堪堪停在懸崖邊上。

……

就在這時，中控臺的屏幕亮起，一個加密電話打了進(jìn)來。

來電顯示：風(fēng)少。

吳振雄胸口劇烈起伏，在平臺上重重點下接聽鍵，車載音響里傳出電流的嘶嘶聲。

他沒有等對方開口，譏諷的話語已經(jīng)脫口而出。

“風(fēng)少，好手段啊！”

“你讓我們吳家子女去做馬前卒，我以為頂天了就是個死了爹的空軍之后，誰他媽能想到，人家海軍的關(guān)系竟厚實到這個地步！”

“老子剛才被上百把槍瞄準(zhǔn)腦袋！還被人當(dāng)眾扇了耳光！”

他越說，胸中的惡氣越是翻涌不休，一拳砸在方向盤上，喇叭發(fā)出一聲刺耳的長鳴。

“你可別忘了，我現(xiàn)在要是出了事，對你沒半點好處！這些年通過我貿(mào)易公司轉(zhuǎn)出去的那些汐泥，還有其他資源，你以后再想找一條穩(wěn)固通路，做夢去吧！”

電話那頭沉默了片片，隨即傳來一陣輕笑，一個年輕的男聲不緊不慢地響起。

“老吳，說什么呢？這就怕了？”

這句輕飄飄的反問，讓吳振雄的怒火像是打在了棉花上，憋屈得他想吐血。

他手伏在方向盤上，車速緩緩降了下來。

“對，我怕了！海軍陸戰(zhàn)隊的人已經(jīng)把我的內(nèi)衛(wèi)，還有李忠洋、汪黎全都帶走了。后面會發(fā)生什么事，我不知道！”

他每一個字都說的很慢，透著一股決斷。

“為了安全，我必須馬上走！離開長水，離開夏國！”

電話那頭又笑了，笑聲里帶著一絲毫不掩飾的嘲弄。

吳振雄的耐心徹底告罄。

“你笑什么？有什么好笑的？”

“我笑你老吳年紀(jì)越大，膽子是越來越小，怎么連腦子都不靈光了？”

“說清楚點。”吳振雄的聲調(diào)降到了冰點。

“你以為，夏國這么大，只有你吳振雄一個在幫我做事嗎？”

“你以為，每年那么多的貨，我是規(guī)規(guī)矩矩報關(guān)填寫違禁品，就能運(yùn)出去的？”

他冷哼一聲，對方神通廣大的背景他略有了解，嘴上卻不肯服軟。

“這我管不著，我只知道，我自己現(xiàn)在很危險。”

“有什么危險的？”

電話那頭的風(fēng)少慢悠悠地給他分析。

“你那些內(nèi)衛(wèi)，跟了你這么多年，嘴巴嚴(yán)不嚴(yán)，你心里沒數(shù)?”

“至于李忠洋和汪黎，他們能出什么事？不就是晚上想抓個小孩，結(jié)果被軍方攪了局嗎？頂了天，一個尋釁滋事，一個襲警，能有多大點事？”

“反倒是你。”

風(fēng)少的語調(diào)一轉(zhuǎn)，帶上了一股煽動性。

“堂堂全國有名的企業(yè)家，呂家女婿，江南商會的理事，居然在自己投資的重地，被一群海軍如此欺凌！憑什么？”

“你吳振雄是什么人？是長水市的財神爺！是賞給這長水市二十萬打工人飯吃的大善人！”

“到頭來，卻落到這種慘景？！被一個野小子踩在臉上，這口氣，你咽的下去？”

吳振雄的呼吸急促起來，這些話，字字句句都說到了他的痛處。

他憤怒，他不甘！

憑什么！

“明天的國際商界會議，不就是你最好的舞臺嗎？”

風(fēng)少的聲音充滿了魔力。

“當(dāng)著國內(nèi)外所有媒體的面，去訴苦，去喊冤！把你臉上的巴掌印給他們看！告訴他們，這就是在夏國投資的下場！”

“請長水市的人民，請全國廣大的網(wǎng)友，替你吳總做主啊！”

“你想想，一邊，是能提供二十萬個工作崗位的商業(yè)巨子，是受人尊敬的納稅大戶；另一邊，是一個打傷了你子女，還受海軍庇護(hù)的背景不明的小雜種。”

“你說，公眾會選誰？悠悠眾口，能淹死人啊，老吳！”

電話那頭傳來一陣暢快的笑聲。

“哈哈哈哈……”

吳振雄聽到這里，整個人都定住了。

他腦中那根緊繃的弦，在這一刻徹底松開。

是啊。

我怕什么？

我為什么要跑？

這里是長水！是我的地盤！

那小子再有背景，能大得過二十萬人的飯碗？

他吳振雄，只要振臂一呼，有的是人為他沖鋒陷陣！輿論就是他最鋒利的刀！

一瞬間，所有的恐懼、憤怒、屈辱，都化作了最惡毒的算計。

吳振雄的臉上，那高高腫起的五指印旁，一個扭曲的笑容，緩緩綻放開來。

他對著電話那頭，一字一頓地開口。

“我知道怎么做了。”

電話那頭的風(fēng)少滿意地笑了。

“這才對嘛。把事情鬧大，鬧得越大越好，鬧到讓上面都不得不出面調(diào)停。”

“到時候，丟臉的只會是海軍。”

吳振雄掛斷了電話，車速不再瘋狂，而是平穩(wěn)而沉重。

他打開了車載新聞，里面正播放著明天國際商界會議的預(yù)熱報道。

主持人用激昂的語調(diào)，盛贊他吳振雄為長水市經(jīng)濟(jì)發(fā)展做出的卓越貢獻(xiàn)……

聽著這些贊美，吳振雄臉上的笑容愈發(fā)猙獰。

小雜種，你不是有背景嗎？

我倒要看看，你的背景，能不能扛得住二十萬人的飯碗，能不能堵得住天下人的嘴！

明天，我要讓你，還有庇護(hù)你的海軍，身敗名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