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轎車,在江市第一醫院門口一個急剎。
車門還未完全推開,孫志高已經帶人圍了上來,動作干練,不帶一絲多余。
“朱湛教授?”
車上下來一個氣質儒雅的中年男人,他點了點頭,眉宇間全是焦急。
“是我。”
孫志高側身讓開一條路。
“車我們來停,您請跟我來,人命關天。”
朱湛不再多言,將車鑰匙拋給一名戰士,大步流星地跟著孫志高沖進醫院大樓。
重癥監護室外,空氣凝固得能擠出水來。
一名護士正飛快地為朱湛進行消毒,幫他穿上無菌衣。透過巨大的探視玻璃,朱湛看到了里面的情景。
病床上,那個年輕的身體插滿了管子……
但心電監護儀上,一條刺眼的直線突然橫貫屏幕,發出絕望的、持續的蜂鳴。
一名主治醫生摘下口罩,滿臉疲憊與無奈,對著玻璃外的錢鎮國等人,緩緩攤開雙手,搖了搖頭。
宣告不治。
“砰!”
一聲悶響,錢鎮國一拳砸在堅固的墻壁上,墻體上的白灰簌簌下落。老將軍的身體劇烈顫抖,卻發不出任何聲音。
王擎蒼和趙一謹站在他身后,兩人的身體繃得像兩塊鋼鐵。
就在所有人都陷入死寂的絕望時,正準備推門進去的朱湛,動作停住了。
他的視線死死鎖在手術臺之上。
儀器歸零,生命體征消失。
但蘇誠蓋在白色被單下的手,一根手指,極其輕微地,抽動了一下。
是神經反射?還是……
朱湛不管那么多了!
他猛地推開ICU的大門,對著里面已經垂頭喪氣的醫護人員吼道:“繼續搶救!快!除顫儀準備!腎上腺素!”
滿屋子的醫護人員都愣住了,不解地看著這個突然闖進來的男人。
主治醫生皺起眉:“你是?”
“龍都協和,朱湛。”
主治醫生一怔,臉上的驚喜漸漸消弭,隨即苦笑:“朱教授,如果您能早到十分鐘……”
“我知道您是國內權威,但……請您相信我們的設備和科學判斷,病人的心跳已經停止超過五分鐘,大腦長時間缺氧,已經失去搶救的意義了。”
另一名年輕護士情緒低落,也忍不住小聲說:“是啊,只是晚了一點點,太可惜了……”
“我讓你們救人!”朱湛的涵養在這一刻蕩然無存,他沖到病床前,“他的意志力還在!病人都還沒有放棄,你們憑什么停下?!”
主治醫生搖了搖頭,認為對方意氣用事,喪失了客觀的科學判斷。
“朱教授,我們必須面對現實……”
就在這僵持不下的一刻。
ICU的玻璃窗外。
王擎蒼緩步走上前,他什么話都沒說,只是將雙手負在身后,軍裝外套的衣角,不經意地敞開了一點。
黑色的手槍槍柄,隔著玻璃窗,在燈光下露出一角輪廓。
李浩同樣如此……
趙一謹直接抓起副院長的衣領,狠狠道:”人家國內首席心外科給了搶救意見,你們醫院的醫生,聽得懂人話嗎?“
“所有醫護人員!聽朱教授指揮!立刻!”副院長幾乎是朝著內部對講機,朝著主治醫生吼出來的,額頭上瞬間布滿了冷汗。
主治醫生的呼吸,瞬間停滯。
他感受到的,不是威脅,而是一種不容置疑的命令。
來自國家暴力機器的命令。
整個搶救團隊再無半分遲疑,瘋了一樣再次投入工作。
“除顫儀充電完畢!”
“三百六十焦!Clear!”
“砰!”
蘇誠的身體猛地彈起,又重重落下。
心電監護儀上,依然是一條直線。
“再來!”
“Clear!”
一次。
兩次。
三次。
窗外的錢鎮國等人,把手掌都拍在了玻璃上,恨不得能把自己的生命力灌注進去。
就在所有人快要再次絕望時。
“滴……”
一聲微弱到幾乎聽不見的輕響。
那條死寂的直線上,突然冒出了一個微小的,脆弱的波峰。
“滴……滴……滴……”
聲音越來越清晰,波峰越來越穩定!
機器的警報聲,解除了!
“恢復了!真的恢復心跳了!”一名小護士激動得哭了出來。
窗外的錢鎮國雙腿一軟,靠著墻壁緩緩滑坐在地,臉上老淚縱橫。
王擎蒼和趙一謹,兩個鐵打的漢子,也狠狠地揮了一下拳頭。
然而,搶救室內的朱湛,臉上卻沒有半分喜悅。
他知道,這只是把人從鬼門關里拉回來的第一步。
雖然這孩子命硬,但是真正的挑戰,現在才開始!
“手術刀!”朱湛伸出手,聲音冷靜得可怕,“快給我!”
……
另一邊
蘇誠半瞇著的視野里,天地萬物都在不停的旋轉。
周圍很吵。
身旁的人都在急切的喊著什么,但那些聲音終歸是像隔了一層厚厚的水膜,聽得不真切,模模糊糊的。
他很累。
眼皮,越來越重。
在手術燈強烈的光照下,蘇誠緩緩閉上了眼。
……
再一睜眼。
他站在一片廣闊無垠的草地上,微風拂面,帶著青草的香氣。
不遠處,站著兩道身影。
其中一個,身形瘦弱,胳膊上滿是青一塊紫一塊的淤痕。
那是他在魂穿融合之前,在這具身體里,孤獨、卑微的活了十八年的前身。
前身的視線,正癡癡的落在另一個人身上。
那一米七八左右的男人,穿著一身破爛的藍色軍服,身上同樣傷痕累累,血跡斑斑。
男人正有些不好意思地摸著后腦勺,臉上掛著一絲憨厚的笑。
前身的嘴唇開始哆嗦,眼眶里瞬間蓄滿了淚水。
他想張嘴,輕輕地呼喚一聲。
但那兩個字,卻死死地卡在喉嚨里,重若千斤,怎么也發不出來。
反倒是那個穿著軍服的男人,主動走了過來。
他走到前身面前,伸手,似乎想摸一摸他的頭,可手伸到一半,又縮了回去。
望著前身滿是塵土和腳印的衣褲,他臉上盡是疼惜。
他緩緩地蹲了下來,與前身平視。
“小誠。”
蘇航天的聲音,溫暖之中,又帶著無比的愧疚。
“一路走來,很辛苦吧?”
“很委屈吧?”
“爸爸……也是第一次做父親。”
“真的……真的很對不起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