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落霞升。
牛憨依舊是兄弟幾人中第一個醒來的。
他輕手輕腳爬起身,看了眼依舊在熟睡的三位哥哥,便提起他那柄巨斧,徑直向著校場走去。
其實這個時間起床對他來說并不早。
之前砍柴之時起的比這還要早些,大多都需要天還未亮,就得出門。
如今天亮才出門練習,已經算是懈怠了。
說實話,牛憨本來是想先繼續聯系【力劈華山】將其升滿級,然后狠狠提升屬性的。
但昨夜大哥的表情卻讓他猶豫。
大哥一定是做了什么重大決定!而且這個決定一定非常難以抉擇!
牛憨覺得,自己必須更快地掌握新招式,才能更好地保護大哥。
牢記著二哥關羽的教誨,開始一遍又一遍地練習那招新學的【橫掃千軍】。
巨斧撕裂空氣的呼嘯聲,成了清晨校場上唯一的節奏。
正當他練得渾身熱氣蒸騰之時,一個熟悉的身影踱步而來。
正是公孫瓚。
“嘖,你這憨貨,倒是勤勉的很。”
公孫瓚看著牛憨雖然笨拙卻已初具神韻的橫斬,眼中掠過一絲訝異,
“咦?一夜之間,你竟摸到了幾分‘橫掃千軍’的門道?關云長倒是舍得教你。”
牛憨見到公孫瓚,非但沒了昨日的敵意,反而戰意盎然,粗聲道:
“公孫將軍,再來打過!俺老牛有新招了!”
公孫瓚聞言,朗聲一笑:“好!便看看你長了多少本事!”說罷,依舊取來木桿,擺開架勢。
但這一次,牛憨不再僅憑蠻力。
他時而以勢大力沉的【力劈華山】強攻,逼得公孫瓚閃避格擋;
時而窺準間隙,掄出那式尚顯生疏的【橫掃千軍】。
雖破綻猶存,威脅卻已不可同日而語。
公孫瓚本想故技重施,卻連續兩次被【橫掃千軍】逼得狼狽躲閃。
這下公孫瓚反到有些坐蠟,如今牛憨雖然多了一招,但以他的眼光,依然有九種方法將其擊敗。
但這些方法都需要與牛憨武器硬碰硬。而他剛剛為了裝高手,專門選用的木桿對敵。
如何能夠與牛憨大斧硬拼?
公孫瓚又閃避了十來招,額角竟微微見汗。
他心下暗驚:這憨子力氣竟似無窮無盡,劈砍多時,氣勢不減反增!
那巨斧在他手中輕若稻草,再拖下去,自己握著這輕飄飄的木桿,怕是要栽跟頭。
“這憨貨!”公孫瓚暗罵一聲,心知不能再托大。
眼看牛憨又是一記【力劈華山】當頭劈來,他猛地側步進身,右手閃電般探向腰間!
“鏗——!”
清越的金鐵交鳴聲響徹校場,一道寒光乍現。
公孫瓚竟在電光石火間拔刀出鞘。
手腕輕抖,刀背精準地磕在巨斧力道最盛卻也最脆弱之處——正是舊力已盡、新力未生之瞬!
“嗡!”
牛憨只覺一股尖銳的巧勁從斧柄上傳來,震得他雙手一麻,再也握持不住。
那柄沉重的巨斧頓時脫手飛出,“哐當”一聲砸在幾步遠的地面上,激起一片塵土。
“停!”公孫瓚收刀而立,微微喘息著打量牛憨,嘖嘖稱奇:
“不錯!一夜之間,能有此進步,著實難得!”
或許是為了挽回些許顏面,他主動走上前去,指著地上的斧子道:
“不過,沙場搏殺非同兒戲。
你的【力劈華山】勢猛,適于破堅摧銳,一擊斃敵;而【橫掃千軍】范圍廣,利于應對圍攻,掃蕩群丑。
二者當虛實相濟,交替使用,方能令敵手防不勝防。”
他本就是北地豪杰,又自認為是劉備兄弟,指點起來倒是不遣余力。
牛憨聽得似懂非懂,卻仍瞪大眼睛,努力記下每個字。
昨日那點不服氣倒是煙消云散了。
見公孫瓚還在滔滔不絕地講授戰場要訣,牛憨撓撓頭,忽然從懷里掏出珍藏許久用作儲備的最后一塊干糧,
一把遞到對方面前。
“吃!”牛憨憨聲道。
分與他人吃食,已經是牛憨能夠想到的最有誠意的交朋友的方式了。
公孫瓚先是一愣,隨即朗聲大笑,毫不嫌棄地接過,將那厚實的大餅一撕兩半,將其中一半又遞回給牛憨。
“來來,一人一半!晨起練武,正需填補力氣!”
他說著,便率先在校場邊的石階上坐下,張嘴就啃。
牛憨見狀,心頭一熱,也挨著他坐下,大口啃了起來。餅有些干硬,但咀嚼起來滿口麥香。
正當此時,校場入口傳來腳步聲,卻是劉備三兄弟一身短打,前來晨練。
張飛一眼就瞅見了石階上并排而坐、共享一餅的兩人。
揉了揉眼,不可置信的轉頭看向劉備:
“大哥,俺沒看錯吧?那倆咋湊一塊去了?”
劉備見狀,先是微微一愣,隨即臉上露出了溫和的笑容。
公孫瓚見劉備到來,三兩口咽下嘴里的餅,起身迎上,開門見山問道:
“玄德,昨日之事,考慮得如何了?”
他性子急,心中始終記掛著此事,在他看來,劉焉的提議其實極好,至少對于劉備等人都有益處。
劉備面色沉靜,先是對公孫瓚拱了拱手,又看了一眼自家兄弟,方道:
“伯圭兄,備已思慮清楚。稍后自當稟報使君。
然此事關乎諸位兄弟前程,尚需與他們商議片刻。”
他隨即對關羽、張飛、牛憨,以及稍后步入學場的簡雍示意,
“二弟、三弟、四弟,憲和,我們這邊說話。”
幾人隨劉備走至校場一隅的僻靜處,留下公孫瓚若有所思地望著他們的背影,繼續啃著手中那半塊餅。
劉備站定,目光逐一掃過眼前四位他最信任的伙伴,聲音低沉而清晰:
“使君劉焉賞識我等,愿留我在州中任職。此乃美意,亦是安穩之途。”
他話鋒一轉,語氣凝重起來,
“然,吾師盧中郎將正與黃巾主力血戰,局勢艱難。為人弟子,豈能安享富貴而坐視師長陷于危局?
我意已決,欲前往廣宗助戰。”
他深吸一口氣,眼中帶著愧疚:
“此去兇險異常,且必將辜負使君美意,或會耽誤諸位前程。
我已向使君言明,若諸位愿留下,使君承諾,可委任兵曹或郡縣吏職于此安穩之地。”
言至此,劉備背過身去,似是不忍目睹兄弟們的反應,只靜待答復。
霎時間,場中一片安靜。
誠然,一郡縣兵曹又或小吏,無論是對于關羽、張飛還是簡雍這等白身,都等于一步登天。
若是尋常人家遇到這等好事,只怕早就忙不迭的答應下來,誰還管什么義結金蘭?
但關羽終究是關羽。
他鳳目微睜,聲音依舊沉穩,卻透著一絲難以壓抑的波瀾:
“大哥,可還記得桃園結義時所立之誓?”
劉備身形微頓,并未回頭,輕聲道:
“自是…匡扶漢室?”
“非止于此!”關羽聲音陡然提高,竟罕有地透出急切。
張飛性急,搶著吼道:“是讓天下人都有飯吃!吃飽飯!俺們發過誓的!”
旁邊的牛憨使勁點頭附和:“對對!吃飽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