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知道廣平郡公府上要辦壽宴?”樓夫人納悶地問樓雪螢,“我都沒想去,料想你們也不感興趣,正準備讓人回掉呢。”
樓雪螢抱著母親的胳膊,嬌聲道:“誰說我不感興趣了?方才采菱出門替我去買糕點,聽說了這件事便來告訴我,母親倒好,也不問問我的意思,就要回掉。”
樓夫人:“我們與廣平郡公又沒什么深厚交情,不去也無妨。又是八十大壽,老太太耳背,那吹拉彈唱鑼鼓喧天的,肯定吵鬧得不得了,你能受得住?”
樓雪螢笑道:“我也不是對壽宴感興趣,只是聽說郡公府的牡丹開得好,想去一飽眼福罷了。前些日子下大雨,咱們府上的花都被打得差不多了,連大長公主的懷暢園都不剩幾朵了,可是郡公府的牡丹是養在盆里的,下雨的時候肯定都收進屋子里了,這會兒應該開得正好呢!”
樓夫人沉吟。
樓雪螢道:“母親若嫌吵鬧,我帶采菱去就行了,不勞母親動身。”
“三姐姐要去看牡丹花嗎?”坐在一旁假裝看書、實則悄悄偷聽的妹妹一臉興奮地湊了過來,“帶我一起吧,我也想去!”
樓雪螢不動聲色。
樓夫人想了想,道:“我還是不去了,你父親肯定也不想去。你一個未出閣的姑娘,單獨去人家壽宴也不合適,若真想去,等晚上你二哥回來,同他說一聲,到時候讓他帶你和芃芃一起去,就當是幾個小輩代我和你爹去賀壽了。”
樓雪螢乖巧道:“好,那便聽母親的。”
到了晚上,樓仲言聽說樓雪螢想去赴宴,很是稀奇:“那廣平郡公家什么德性你又不是不知道,辦壽宴肯定是越熱鬧越好,你就為個牡丹花,竟能忍受那般聒噪?”
樓雪螢故作生氣:“我不過就是想看個花,你這么笑話我做什么?不想去直說。”
“我去,我去還不行嗎?”樓仲言唉聲嘆氣,“好不容易休息一天,還得陪你去赴宴,要是大哥在就好了,他人不在京城,委實躲了不少麻煩。”
赴宴的事敲定下來,第二日樓雪螢一大早便起來了,也不干別的,就不停地試衣裳、試首飾,到了下午,還沒決定明日赴宴時穿什么。
“小姐,你今年的新衣裳已經全都試過一遍了,難道就沒有一件中意的嗎?”采菱癱坐在椅子上,給自己灌了一口茶道。
樓雪螢在鏡子前轉來轉去,擰著眉問:“你說李磐到底會喜歡什么樣的呢?”
采菱抹了把臉,重重地嘆了一口氣:“小姐,武安侯他何德何能,至于你如此重視啊。但凡是個正常男人,就不可能覺得小姐你不好看!小姐穿綠衣裳,那叫清新靈動;小姐穿粉衣裳,那叫嬌嫩明艷;小姐穿藍衣裳,那叫優雅貴氣。他武安侯除非是瞎了,才會看不上小姐!”
樓雪螢思忖:“李磐這幾日都穿什么顏色的便服?”
采菱愣了一下:“這奴婢還真沒打聽過。”
樓雪螢擦了擦手,走到采菱身邊,親自拈了塊糕點送到她嘴邊,笑道:“好姐姐,再替我去問問吧。雖然他穿的衣裳不一定是喜歡的顏色,但至少不會是他討厭的顏色。”
采菱張口咬下糕點,無奈地搖了搖頭:“小姐,你真是陷進去了。”又嘆了口氣,起身道,“算了,這也不難打聽,奴婢再跑一趟便是。”
“我就知道,采菱待我最好了。”樓雪螢笑著將她送出了門。
過了一個時辰,采菱回來了。
“據說這幾日武安侯的便服主要就三種顏色,黑的,靛的,褐的,小姐,你穿哪個都不合適。”
男子的衣服本就不如女子花樣多,李磐又是個武將,穿得寡淡,也在樓雪螢意料之中。
她在屋里踱了幾圈,最終道:“穿那件天水碧的吧。”顏色應該不會出錯,既適合壽宴,也不會讓李磐不喜。
采菱松了一口氣,留下了那套天水碧的裙衫,把其他的都收回了衣箱里。
“今日辛苦你了,下去休息吧。”樓雪螢坐在妝臺前,開始慢慢地試起妝容,“我還要一會兒,等父兄回家了再喊我。”
采菱嘖了兩聲,退下了。
從沒見過小姐這么認真地打扮過,看來是真的鐵了心要嫁給武安侯。倘若他沒去赴宴,或者去了但沒看上小姐,浪費了小姐一腔真情,她非得在背后扎武安侯的小人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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壽宴設在中午,樓雪螢充足地睡了一覺,將自己的氣色養得很好,又花了一個多時辰仔仔細細地梳完妝后,才登上了去廣平郡公府的馬車。
樓仲言早就在車里等得百無聊賴,瞥見樓雪螢來了,登時坐直了身子,陰陽怪氣道:“喲,大小姐終于舍得出來了,老奴總算是——”
樓雪螢抬起頭,瞪了他一眼。
樓仲言后半句話噎在喉嚨里,輕嘶一聲,看著樓雪螢,摸了摸下巴。
樓雪螢眉頭微蹙:“怎么了?我臉上有東西嗎?”
樓仲言搖了搖頭,認真道:“怎么感覺你今日……格外漂亮?”
采菱道:“二公子此言差矣,小姐哪日不漂亮了?”
“不,不,和之前不一樣。”樓仲言沉思道,“但究竟漂亮在哪兒,我也說不上來。”
若說是衣裳,這衣裳樓仲言之前見樓雪螢穿過一次,不至于驚艷;若說是妝容,但樓雪螢的妝容并不濃艷,反而清淡極了,若不仔細看,幾乎看不出妝粉的痕跡。
就好像……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飾。
樓雪螢道:“就當是你嘴里終于吐出象牙了。”她朝坐在樓仲言身邊的芃芃招了招手,微笑道,“芃芃,是跟三姐姐坐,還是跟二哥哥坐?”
“我要跟三姐姐坐!”芃芃立刻爬下了樓仲言的馬車,跑到樓雪螢身邊。
樓仲言:“太好了,趕緊帶走,我正好清靜。”
各自上了馬車,車夫一揚馬鞭,兩輛馬車便轆轆行駛起來。
還未到郡公府門前,遠遠便有吹拉彈唱的聲音飄進馬車。等下了馬車,進了郡公府,里頭便愈發熱鬧起來。
樓仲言代家中送了壽禮,郡公府的仆從將幾人引入庭院,恭敬道:“樓大人這邊請,二位小姐這邊請。”
男女不同席,自然不坐在一處,以一長條水榭隔開,只能遠遠望見對面模糊的人影。
樓仲言將折扇一展,擋在唇邊,低聲問樓雪螢:“你看牡丹要看多久?”
樓雪螢含糊道:“我盡快。”
樓仲言:“那牡丹最多也就幾十盆,能看多久?你快些,那宴上有酒,吃完了人犯困,我還得回去歇午覺呢。”
樓雪螢:“知道了。”
樓仲言又看了一眼東張西望的芃芃,叮囑樓雪螢:“她頭一次來郡公府,看什么都新鮮,千萬別讓她玩野了。”
樓雪螢:“行了行了,你快走吧。”
樓仲言終于走了。
樓雪螢牽著芃芃走到女客的席位坐下,很快便有認識的官家夫人小姐來同她打招呼。她一邊應付著,一邊時不時朝水榭對面瞟。
一直沒看到李磐的人影,難道他今日真的不來?
白費了她今日精心的打扮不說,下一次有機會再見面,可不知是什么時候了。
忽然聽到幾個站在邊上的小姐發出了幾聲笑,樓雪螢下意識望了過去,便見她們正一邊推推搡搡著,一邊望向對面,嘴里似乎在說什么“武安侯”。
樓雪螢也想過去,奈何被人絆住,脫不開身。
等與她閑聊的官家夫人小姐離開后,樓雪螢再急急忙忙走到邊上想尋找李磐的身影時,已經完全看不到了。
還好有采菱。
“小姐,奴婢方才去瞧了一眼,武安侯的確來了,只是踩著點來的,一來就被那些赴宴的大人們圍住了。”采菱低聲道,“咱們坐的位置看不見武安侯,但你放心,他人肯定在的。”
樓雪螢松了一口氣。
人來了就好。
“小姐,你打算怎么辦?”采菱問她,“武安侯身邊肯定不會缺人,他也不會往我們這兒走,你要是刻意去找他,會不會太明顯了?”
樓雪螢輕聲道:“不是還有芃芃么。”
芃芃正坐在案前,專心致志地嘗著糕點,身邊站著從家里帶來的專門照顧她的侍女,寸步不離地守著。
“四小姐?”采菱疑惑。
樓雪螢垂下眼:“她才八歲,長得可愛,天真無邪,做什么都不會有人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