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二的轎車平穩(wěn)地駛入風月街,萬花樓的窗外的霓虹燈招牌流光溢彩,勾勒出這個淪陷區(qū)“樂園”的虛假繁榮。
車內的龍二閉目養(yǎng)神,但阿豹剛剛低聲匯報的零星消息,卻讓他心頭蒙上一層陰影。
“二爺,剛才路過威廉街那邊,好像聽到了幾聲槍響,動靜不大,但感覺不太對勁。還有,咱們的人說,大概一個多小時前,看到特高科的車隊在那一帶走走停停,鬼鬼祟祟的。”阿豹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緊張。
龍二沒有睜眼,只是指尖在膝蓋上無意識地敲擊了一下。
槍響?特高科的車隊走走停停?
無線電偵測車……曾銘……軍統(tǒng)的電臺……
一個個碎片在他腦中飛速拼接。
曾銘是否成功傳遞了消息?軍統(tǒng)是否及時采取了措施?那聲槍響意味著什么?
一種不祥的預感如同冰冷的毒蛇,纏繞上他的心頭。
他希望曾銘足夠機警,希望軍統(tǒng)的反應足夠迅速。
但他更知道,面對無線電偵測這種降維打擊般的科技優(yōu)勢,很多時候,人力是極其渺小和被動的。
“知道了。”龍二的聲音聽不出任何情緒,“開快點。”
他現(xiàn)在什么也不能做,只能等待。
任何多余的舉動,在吉田剛剛取得“戰(zhàn)果”、可能正急于擴大搜捕的敏感時刻,都無異于自投羅網(wǎng)。
...
特高科大樓,今夜燈火通明,如同張開巨口的魔窟。
吉田站在刑訊室外,聽著里面?zhèn)鱽淼摹⒁呀?jīng)變得微弱下去的呻吟和哀求,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只有眼底深處一絲嗜血的滿足。
“夜鶯”的崩潰比他預想的要快一些。
門開了,行刑官走出來,遞上一份沾著點點血跡的筆錄,上面密密麻麻寫滿了“夜鶯”在極度痛苦和藥物作用下吐露的信息。
“閣下,他交代了三個備用聯(lián)絡點,兩組常用頻率和呼號變更規(guī)律,還有……他直屬上級‘漁夫’可能的幾個落腳區(qū)域,以及下一次預定接頭的時間和暗號。”行刑官的聲音帶著一絲疲憊,更多的是興奮。
吉田快速瀏覽著筆錄,眼中的光芒越來越盛。
收獲巨大!遠超預期!
雖然“漁夫”的具體藏身地點還不確定,但范圍已經(jīng)大大縮小。更重要的是,掌握了頻率、呼號和接頭信息,這意味著他可以布下陷阱,張網(wǎng)以待!
“立刻行動!”吉田的聲音因激動而有些沙啞,“一組,根據(jù)他提供的聯(lián)絡點地址,立刻進行秘密布控,監(jiān)視所有出入人員,但暫時不要抓捕,以免打草驚蛇!”
“二組,技術部門立刻根據(jù)他提供的密碼規(guī)律,嘗試破譯近期截獲的密電!同時,嚴密監(jiān)控他交代的那兩組頻率!”
“三組,重點排查‘漁夫’可能藏身的區(qū)域!動用所有眼線,給我一寸一寸地搜!”
“四組,準備接手下一次的接頭行動!我要讓‘漁夫’自投羅網(wǎng)!”
一連串的命令下達,整個特高科如同上緊了發(fā)條的機器,瘋狂地運轉起來。特務們蜂擁而出,撲向津塘的各個角落,一張更大、更密的死亡之網(wǎng),悄然撒開。
吉田回到辦公室,看著墻上巨大的津塘地圖,上面已經(jīng)被標記了許多新的紅圈和箭頭。
他仿佛已經(jīng)看到,軍統(tǒng)津塘站這條大魚,正在他的網(wǎng)中掙扎,離徹底覆滅不遠了。
而帶來這一切轉折的,正是那神奇的無線電偵測車!
“科技的力量……果然非同凡響。”吉田喃喃自語,第一次對技術裝備產生了如此強烈的推崇。他決定立刻向上峰發(fā)報,詳細報告?zhèn)蓽y車的巨大戰(zhàn)果,并請求調派更多此類設備和技術人員。
...
凌晨以后,軍統(tǒng)津塘站其他幾個聯(lián)絡點和安全屋,也幾乎在同一時間遭到了特高科的精準打擊!
有些是因為“夜鶯”的叛變供出了地點,有些則是因為偵測車捕捉到了短暫的信號波動,甚至有些只是被列入了嫌疑名單,就遭到了無差別的破門搜查!
槍聲、爆炸聲、呵斥聲、慘叫聲在津塘不同角落響起。
有的軍統(tǒng)特工像“老槍”一樣拉響了“光榮彈”,與敵人同歸于盡;有的像“黑虎”一樣戰(zhàn)斗至最后一刻,壯烈犧牲;但也有個別人員在猝不及防或被包圍的情況下,受傷被俘。
混亂持續(xù)了大半夜。
...
軍統(tǒng)津塘站,“漁夫”的臨時安全屋。
氣氛凝重得如同灌了鉛。
幸虧曾銘傳遞來的消息今早就被轉移到了。
然后所有的電臺駐點,都被檢查了一遍!
“漁夫”臉色鐵青,聽著交通員帶來的噩耗。
“‘老槍’的聯(lián)絡點失去聯(lián)系,附近有爆炸痕跡和特務活動跡象,基本可以確定……殉國了。”
“‘夜鶯’小組預定匯報時間已過,毫無音訊,其安全屋附近夜間曾發(fā)生短暫交火,隨后被特高科徹底封鎖……恐怕兇多吉少。”
兩個至關重要的電臺小組,在短短幾個小時內相繼出事!這絕不是巧合!
“無線電偵測車……看來曾銘傳來的消息是真的……但我們反應得太慢了!”“漁夫”一拳砸在桌子上,心中充滿了懊悔、憤怒和一絲難以言喻的恐懼。
他低估了這種新裝備的效率和威力,也高估了組織的反應速度。
曾銘的消息傳遞過來時,已經(jīng)晚了一步,而且其強烈的警告語氣甚至讓他產生過一絲懷疑,導致指令下達得不夠堅決。
就因為這短暫的延誤,付出了如此慘重的代價!
“立刻啟動最高級別應急預案!”“漁夫”的聲音嘶啞,但帶著不容置疑的決絕,“所有已知聯(lián)絡點、頻率、呼號全部作廢!進入絕對靜默!沒有我的直接命令,任何人不得進行任何形式的對外通訊!”
“通知所有外勤小組,取消一切預定接頭和行動,就地潛伏,等待進一步指示!”
“我們必須假設‘夜鶯’可能已經(jīng)叛變,他知道的太多……所有與他有關的線路、人員,全部轉移或撤離!立刻執(zhí)行!”
命令被迅速而隱秘地傳達下去,整個津塘站如同被驚動的蜂巢,在黑暗中無聲卻劇烈地收縮、躲避,試圖從獵人的槍口下逃離。
但“漁夫”知道,損失已經(jīng)造成。
特高科必然已經(jīng)獲得了不少情報,接下來的日子,將是最黑暗、最艱難的逃亡和清洗時刻。
他想到了那個傳遞消息的“財神”曾銘。
再一次,曾銘這個只潛伏不啟用的“財神”在情報上立了大功。
哎,自己這新官上任,就被盯上。
“漁夫”李維恭不由得長吁短嘆,吳敬中和自己都是軍統(tǒng)老人,履歷很相似,都長期擔當特訓班的教官。
李維恭可以自信的說,吳敬中他本人也對自己的諜報能力是認可的,甚至佩服!
但吳敬中來了津塘屢立功勛,他李維恭來了,天天被特高科盯著!怎么自己時運這么不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