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陳從袖中摸出一疊泛黃的賬本,對龍二說道:“二爺,這是曹峰跟日本高官和士兵走私的記錄,上面分紅給誰、給多少,一筆筆都清清楚楚。”
龍二指尖劃過紙頁,心念微動,悄然激活透視之眼——賬本夾層里,竟藏著半張去奉天的火車票!這年月,進奉天可不容易!
他不動聲色將票塞進袖口,抬眼時,語氣已冷如寒冰說:“曹峰在黑市,還剩幾個心腹?”
老陳推了推眼鏡,利落地說道:“賬房劉三、倉庫老鬼,還有三個跑碼頭的。不過風聲一緊,今早都來探過口風。劉三那小子眼神發飄,怕是…想卷款跑路。”
龍二眼中寒光一閃說:“劉三?就是總愛在賬目上‘描紅’做假賬的那個?”
‘描紅’就是做假賬。
老陳點頭說:“正是他!曹峰被抓的消息剛透出來,他就急著變賣手里的貨,明擺著要溜。”
龍二冷笑一聲說:“別讓他跑了,這種貨色,既貪心又膽小,最容易問出來底細。倉庫那邊呢?”
老陳壓低了聲回復龍二說:“老鬼倒是守著貨沒挪窩…,可我看他臉色不對,怕是…有把柄在外人手里。”
龍二沉吟片刻,說道:“老陳,現在就去把劉三叫來,就說我要查賬。手腳干凈點,別驚了旁人。”
老陳會意,匆匆退下。
龍二取出那半張車票,指腹摩挲著“奉天”二字——偽滿洲國的地盤。
曹峰,果然給自己留了條后路…
不多時,劉三被帶了進來。
這瘦猴似的中年人一進門就點頭哈腰:“二爺,您吩咐?”
龍二盯了他幾息,猛地一掌拍在案上,震得茶碗叮當響,厲聲喊道:“劉三!你好大的狗膽!”
劉三嚇得腿一軟,可憐的說:“二、二爺…我…小的冤枉啊!”
龍二厲聲如刀,的說道:“曹峰剛被抓,你就敢卷款私逃?說!想往哪跑?奉天嗎?!”
劉三臉色唰地慘白如紙,“撲通”跪倒,低著頭說:“二爺開恩!開恩啊!我…我也是沒法子!曹爺出事前交代過,讓我保管些東西…說萬一…萬一他有個好歹,就讓我帶著東西去奉天…找…找張燕卿!”
張燕卿(耐甫)… 龍二腦中電光火石般閃過這個名字。
清末名臣張之洞(香濤)之子,日本學習院出身。
1922年任津塘縣知事兼宣隸全省官產處坐辦、鹽款清理處副處長、兵災善后清理處幫辦、津塘市政公署會辦。
1926年,他擔任津塘市特別區市政管理局局長、直隸省石門警察廳廳長。
1927年任交通部參事、東北邊防軍駐吉副司令公署秘書。
1931年任長春市政籌備處處長、吉林實業廳廳長。
難怪曹峰這南皮泥腿子的黑道實力能膨脹至此,原來背后杵著這么一尊同鄉大佛!
若非張耐甫提前幾年去了偽滿洲,這津塘黑道的天,怕是早被曹峰掀了。黑道做大,都是官面上有后臺。
張燕卿這個后臺,來頭實在是大了點!
龍二瞇起眼,寒芒在眼底流轉:“東西呢?”
劉三抖如篩糠,哆嗦著從懷里掏出一個油紙包:“就…就這個…曹爺說…這是他的…保命符…”
龍二一把抓過,扯開油紙。
里面赫然是一本名冊!
密密麻麻記錄著津塘各幫派與日本人勾連的鐵證——交易時間、地點、金額,甚至夾著幾張日本軍官親筆簽收的收條!
龍二看了看賬本,然后齒縫里擠出冷笑,說道:“好個曹峰…,攥著全津塘的命門當護身符,難怪敢如此猖狂!”
有這東西在手,黑白兩道都得低頭。曹峰若真逃去奉天,攀上張燕卿那高枝,十有**能活下來。
曹峰不會是‘滿鐵’的探子吧?
南滿洲鐵道株式會社,1906年至1945年間在滿洲設立的日本公司,簡稱“滿鐵”。
其東亞經濟調查局,是搜集國內經濟、政治、軍事等方面情況的情報機構。
劉三抖著聲問龍二說:“二…二爺…小的…能走了嗎?”
龍二收起名冊,面無表情說:“走?去哪?從今兒起,你老婆孩子會有人照顧的,你就放心去見曹爺吧!”
劉三如五雷轟頂,磕頭如搗蒜的答應著說:“二爺!饒命啊!二爺!”
龍二點了一下頭,手下的阿虎和阿豹,就安排劉三去‘投河’了。
龍二立刻派人去倉庫尋老鬼。
回報卻快得驚人:老鬼已服毒自盡,臨死前,一把火燒了其中一個倉庫還有里面積年的賬冊文書。
老鬼全家都在津塘…他不死,家里就得遭殃… 龍二心下了然。
燒了底單,倉庫的爛賬就成了無頭債,誰接手都得重新造賬。
這老鬼,死也要給一堆貪心的墊背…又或者,是有人逼他自殺,是滅口?
龍二知道要想生意順暢,就須清理干凈手下,不是自己人的,不能留。
龍二喃喃的說道:“曹峰的后手…比想的深。”
曹峰必須死,且得立刻死! 日本人多留他一天,自己的脖子就多懸一把刀。
以前不知他背后是張燕卿,如今既已明了,更容不得他多喘一口氣!
一旦曹峰脫身,頭一個要清算的,就是他龍二這些“叛將”,必遭血洗!
袁三海和他是外斗,可以慢慢來,內部叛徒肯定先死。
龍二轉向老陳,聲音低沉:“老陳,王琳和巧兒,安頓妥了?”
老陳躬身回答說:“昨晚就送進萬花樓了。媚仙老板讓您放心,萬花樓的規矩,沒人敢亂闖。外宅那頭,也布置成了卷細軟跑路的模樣。日本人…犯不著盯著兩個女流窮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