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好,我一會兒帶著狗上山,院子外頭那間是林場駐點,你們去那兒歇著。要是閑得慌,我這兒有書,隨便看。”
說著陳軍起身收拾碗筷,又叮囑道:
“墻上那把槍,你們誰會使就拿著。山里不比城里,睡覺警醒些,最好留個人守著。”
三人連連點頭。
頭一回來到這大山里,這幾天的遭遇早已讓他們從最初的無知無畏,磨得處處小心。
“軍子,這東西…… 該咋處理?”
一直沒怎么說話的傅建國忽然開口,從懷里掏出個三角小布包,輕輕放在桌上。
陳軍瞥了一眼就認出來 —— 這是陸山貓的伎倆,準是他配的引獸料包,專能招來狼蟲虎豹之類的兇物。
看來那犢子,壓根沒打算讓這幾人活著走出山去!
“扔爐子里燒了吧。”
陳軍淡淡道,又問,
“錢都被他搜走了?”
傅建平紅著臉點了點頭。
“沒事。”
陳軍擺擺手,
“在這大山里,錢最不值錢。只要人還在,啥都能有。”
“軍子,你這話啥意思?”
傅建華立刻抓住了話里的蹊蹺。
“桌上那東西,是配好的藥引子,能引來野獸。”
“操他大爺的!”
傅建平最先忍不住爆了粗口。
他們幾個出身本就不一般,腦子轉得快,瞬間就想明白了其中的兇險。
陳軍雖然跟幾人聊著,手上的動作一點沒耽擱,不一會已經收拾妥當。
“你這一身?!”
傅建平看著陳軍身上的物件嘖嘖咂舌,也不怪他們吃驚,光是刀就三把,更別說被陳軍斜挎在身上的像是彈藥帶的東西,上邊全是瓶瓶罐罐。
“呵呵,等有功夫了再跟你們講,山里的日頭時間短,我得走了!”
說著陳軍,揉了揉腿腳邊的三小只,就向外走去。
“吱吱吱!”
這時候來福幾個躥躍從閣樓上跳了下來,然后直接從陳軍后背爬上陳軍的肩頭趴了下來。
陳軍也沒回頭,用手摸了摸來福的腦袋,招呼一聲大黃和鐵頭,推開院門就向山里走去。
“真神氣!”
傅建平三人跟著出了院子,他們要去林場駐點。
“哥,你看軍子的方向也不是陸山貓那伙人的方向啊!”
“建平你把嘴閉上,別在小軍面前賣弄你的小聰明!”
傅建華看著陳軍消失在林子里的背影,嚴肅的說著傅建平。
傅建國拎著陳軍給的那把 “水連珠” 步槍,站在傅建華身側緩緩開口:
“建華哥說得對。山里的規矩咱不懂,但放虎歸山的道理總明白。”
“建國哥,你是說…… 軍子不會放過陸山貓他們?”
傅建平原本還有些失望,一聽這話頓時來了精神。
傅建國重重搖頭:“絕對不會。”
傅建華接過話頭,目光沉沉地望著山林深處:
“你看懂軍子那槍法了嗎?抬手就有準頭,這可不是一般人能練出來的。要是換了手槍,怕是更快。”
他頓了頓,像是想起什么,
“爺爺以前總說,山里藏龍臥虎,能人多著呢。現在看來,果然不假。”
“哥,建平你們先睡會,我守著!”
傅建國愛惜的扶著手中“水連珠”開口說著。
“好!”
自己兄弟,傅建華沒有客氣。
.......
“二爺,您停一停吧!”
扶著陸山貓的紅纓急得聲音發顫,
“您腿上的綁帶松脫了,得重新扎緊,再這么拖著,這條腿怕是真要廢了!”
陸山貓猛地甩開她的手,額角青筋暴起,聲音卻帶著壓不住的哆嗦:
“停?怎么停?!腿廢了大不了是個瘸子,命要是丟在這兒,連瘸子都做不成!”
話里的兇戾勁兒還在,可尾音里的顫音騙不了人。
腿上的劇痛像燒紅的烙鐵,一下下燙著骨頭縫,卻偏偏讓他腦子越來越清醒 —— 那清醒里裹著的,全是后知后覺的寒意。
中槍那會兒,他心里頭更多是惱恨,是被陰了的憋屈,哪怕疼得鉆心,也沒覺得怕。
可這一路深一腳淺一腳地逃,血珠子把褲管浸得黏糊糊的,每動一下都像扯著筋往骨頭上拽,疼到極致,反倒讓他看清了陳軍開槍的那一瞬間。
那抬手、瞄準、擊發,快得像一道影子,卻準得能咬碎骨頭。
那槍法…… 根本不是山里野路子能練出來的!是真正有高手調教出來的硬功夫!
自己這么多年在老林子闖出的名號全是天賦使然,可手上的槍法卻是一言難盡。
冷汗順著鬢角往下淌,混著血珠子滑進衣領,涼得他打了個激靈。
剛才要是陳軍想取他性命,他現在早就是林子里的一攤爛肉了。
這念頭一冒出來,陸山貓后脖頸的汗毛全豎了起來,連帶著五臟六腑都像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住,疼得他差點跪下去。
紅纓見他臉色煞白,嘴唇都咬出了血印,趕緊又伸手去扶:
“二爺,至少讓我把綁帶緊一緊,不然血止不住……”
“滾開!” 陸山貓猛地推開她,聲音里的兇戾變成了氣急敗壞的恐懼,
“走!趕緊走!再晚一步,那煞星追上來,誰都別想活!”
他拖著傷腿往前踉蹌,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可心里那股子寒意,比腿上的疼要狠上十倍,他怕的不是腿廢了,是陳軍那雙眼睛,開槍時連眼皮都沒眨一下的狠勁。
“老東西,看來你這腦子還不算白長。”
一道聲音從前方林子里飄出來,不高不低,卻像塊冰錐砸在幾人耳膜上。
另外兩個帶傷的尋參人頓時像炸了毛的野貓,顧不上腿疼,連滾帶爬地往旁邊的雪地里撲去,縮在樹后大氣不敢出。
陸山貓卻像被釘在了原地,渾身的血液仿佛瞬間凍住了。
足足一秒鐘,他才猛地回過神,喉結滾動著,用幾不可聞的聲音對身旁的紅纓說:
“紅纓,一會兒瞅準機會就跑。別回家,往深山里鉆,去老營子找人替我報仇。”
話音剛落,他猛地推開紅纓的手,自己則咬著牙直起身。
盡管腿上的傷疼得他額頭冒汗,脊梁卻硬是挺得筆直,啞著嗓子朝前方喊道:
“爺!就不能給條活路嗎?我陸山貓認栽了!”
聲音里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卻強撐著沒露半分乞憐的姿態,仿佛還想在最后關頭,守住那點早已被鮮血浸透的體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