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參…… 我的老山參啊!”
陸山貓的聲音抖得不成樣子,火把幾乎要戳進雪地里。
他前幾年親自踩的點,那株頂著五片復葉、掛著七顆紅籽的老參,看須子最少有七十年的火候,眼瞅著今天就能起貨,怎么轉個身的功夫就沒了?
他蹲下身,手指插進冰冷的泥土里,指甲縫里立刻塞滿了凍土塊。
忽然,他的目光定住了!
雪地上,從土坑邊開始,延伸出一串密密麻麻的小爪印,像是誰用細針在雪上扎出來的,每一步間隔不過寸許,爪尖的痕跡又尖又細,一路往林子深處去了。
“黃皮子…… 是他娘的黃皮子!”
陸山貓猛地站起身,火把被他攥得咯吱響,眼底的血絲更濃了,
“這畜生敢偷我的參!追!給我追!抓住了扒它的皮,抽它的筋!”
風里裹著他的怒吼,火把的光在林子里晃得厲害,照亮了那些被雪壓彎的樹枝,像一個個張牙舞爪的影子。
那串細小的爪印在雪地里若隱若現,仿佛在嘲笑這些被惹瘋了的人 。
老林子里的東西,哪是那么好拿的?
陸山貓手持火把,目光緊緊鎖定地面上那一串若隱若現的爪印,小心翼翼地向前挪動著腳步。
他的眼神中透著專注與執著,每走一步,都要仔細觀察周圍的動靜,生怕錯過了任何一個關鍵線索。
火把的光芒在黑暗中搖曳,將他的身影拉得長長的,在干枯的草叢間投下斑駁的暗影。
終于,在一堆干枯的樹枝旁,他眼前一亮。
“找到了!”
陸山貓心中一喜,輕聲自語道。
他蹲下身子,湊近那堆樹枝,借著搖曳的火光,果然看到了幾縷黃毛。
那黃毛在火光的映照下,閃爍著淡淡的光澤,顯得格外醒目。
陸山貓捏著那幾縷黃毛的手指猛地收緊,指節咯咯作響,原本蓬松的毛發被攥得幾乎貼成一團。
火把的光忽明忽暗地舔過他的臉,映得那雙眼睛里的驚愕還沒褪盡,就被一股戾氣生生壓了下去, 瞳孔驟然縮成針尖,眼白上爬滿了猙獰的紅血絲,像是被激怒的野獸驟然亮出獠牙。
“人味……”
他從牙縫里擠出這兩個字,聲音又啞又沉,帶著一種被冒犯的暴怒。
方才還專注于追蹤的謹慎蕩然無存,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近乎嗜血的狠厲。
他猛地將火把往地上一戳,火星四濺中,枯樹枝被燎得噼啪作響,恰如他胸中翻涌的怒火。
他低頭再看那幾縷毛,鼻尖似乎還縈繞著那股不屬于野獸的、混雜著汗味與煙火氣的人味,這氣味像根針,狠狠扎破了他所有的盤算。
“看來我的招牌是不亮了啊!”
陸山貓的聲音像是從齒縫里碾出來的,帶著鐵銹般的澀意,尾音被他狠狠咬碎,又從喉間擠出一聲低沉的嗤笑。
那笑聲里半分笑意也無,全是被人掀了底褲的暴怒與難堪,像一頭被戳中痛處的困獸,在喉嚨深處發出威脅的嗚咽。
他的嘴角猛地往一邊歪去,扯出個極其難看的弧度。
那不是笑,更像是皮肉被硬生生撕裂的猙獰。
顴骨上的肌肉突突直跳,火把最后一點余光掃過他的臉,映得眼角的皺紋里都盛滿了狠戾。
方才被疲憊沖淡的戾氣此刻全翻涌上來,順著繃緊的下頜線往下淌,連帶著捏著焦木柄的手都在微微發顫。
那不是怕,是怒到極致的震顫。
火把的光在他眼底投下重重陰影,原本還算周正的臉此刻竟透著幾分猙獰,仿佛下一秒就要撲上去將那藏在暗處的人撕碎。
忽然,他抬手抹了把臉,指尖劃過下頜時帶起一陣狠戾的風。
再抬眼時,那點殘存的驚異已徹底被冰冷的殺意覆蓋,眼神像淬了毒的刀,直勾勾盯著爪印延伸的方向。
“管你是哪路貨色,敢壞我的事……” 他掂了掂手中的火把,火焰騰地竄起半尺高,照亮了他唇邊那抹近乎殘忍的笑意,
“今兒個就讓你知道,什么叫自尋死路。”
他原本以為這只是野生黃皮子,可沒想到竟然會有人的氣味,這完全超出了他的預料。
可是除了黃毛上帶著淡淡的人味,周圍別說有人留下的氣息,連人腳印也看不到。
各種念頭在他腦海中飛速閃過,讓他感到一陣頭疼。
突然,他的眼神逐漸變得狠厲起來。他緊緊握住手中的黃毛,指關節因用力而泛白。
陸山貓猛地站起身,火把被他攥得死緊,木頭柄幾乎要嵌進肉里。
他將那幾縷染了人味的黃毛仔細折進貼身的布囊,指尖叩擊囊身的聲響在寂靜的夜里格外刺耳,像是在給什么人敲著喪鐘。
身后那幾人早被他方才的暴怒嚇得夠嗆,此刻見他轉身,一個個都像被施了定身法,僵在原地不敢動彈。
一個想咽口唾沫潤潤發緊的喉嚨,偏生嗓子眼干得冒煙,只發出 “嗬嗬” 的輕響,嚇得他慌忙捂住嘴,眼皮都在打顫。
另一個褲腳還沾著下午被荊棘劃破的口子,此刻腿肚子轉筋似的抖,若不是死死盯著陸山貓的背影強撐著,怕是早癱軟在地了。
火把的光掃過他們的臉,只見一張張臉上血色褪盡,連嘴唇都泛著青,眼神里滿是驚恐,像是被貓盯上的耗子,連呼吸都不敢大聲,生怕動靜大了惹來那尊煞神的注意。
唯有隊尾那幾個不是山里人打扮的年輕人,情況稍顯不同。
此刻見陸山貓只顧著往前沖,幾人飛快地交換了幾個眼神,那眼神里藏著驚慌,卻更多的是活泛的算計。
一個留著分頭年輕人生悄悄扯了扯旁邊同伴的袖子,眉梢往陸山貓的方向挑了挑,嘴角卻往下撇,帶著幾分不以為然;
另一個穿著藍布衫的人飛快地眨了眨眼,指尖在身側無聲地比了個 “撤” 的手勢,又被旁邊的人用眼神按住。
“急什么?”
最末尾那個瘦高個用只有他們幾人能聽見的氣音說道,聲音壓得像蚊子哼,
“山參一定要拿到!”
話沒說完,他忽然瞥見陸山貓的腳步頓了頓,幾人瞬間噤聲,將頭埋低,直到那道暴怒的背影再次挪動,才敢重新用眼神交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