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燊聽到這話,眉頭微微皺起,很快就舒展開了。
之前山谷方向傳來槍聲時,她滿心都是對陳軍的擔憂,想來,自己對他的在意,就是在那一刻泄了底,沒藏住半分。
“東家,您要尋參,先前怎么沒找他幫忙呢?”
“老穩當” 這話問得直白,林燊卻是真的愣在了原地。
她和陳軍相識這么久,竟從沒往這處想過。
明明早就知道陳軍有本事,可尋參這樁事,她自始至終沒把他算進來。
念頭剛落,心口忽然竄起幾分說不清道不明的怨念。
她下意識抬眼望向山谷的方向,眉尖輕輕蹙著。
連她自己都鬧不清,這份莫名的情緒是打哪來的,只覺原本平靜的心湖,像是被投了石子,徹底亂了。
又想起先前陳軍笑著邀她 “有空去家里坐坐”,那份煩亂更甚,像團揉皺的麻線,纏得人心頭發緊。
“這山里肯定還藏著參,”
“老穩當” 的聲音溫和地拉回她的思緒,語氣里滿是坦然,
“但這參,只能讓‘火頭帥’去采,我們幾個,也沒這個機緣,沒這個本事,更沒這個臉!”
林燊還沒從紛亂的思緒里緩過神,就聽 “老穩當” 又道:
“我先瞇瞪片刻,今夜守夜,估摸著全得靠咱們倆撐著。后半夜換我,我先歇口氣。”
話音落,“老穩當” 便帶著笑意閉上了眼。
方才陪曲爺喝酒,他可沒少喝,此刻酒意早涌了上來。
“老穩當”心里清楚,曲爺喝得酩酊大醉,夜里定然起不來;
“一眼準” 心思早散了,更不會主動出來守夜。
這么一來,今夜的值守,多半真要靠他們倆。
沒片刻,“老穩當” 的鼾聲便輕響起來。
林燊坐在火堆旁,目光落在跳動的火苗上,思緒卻不由自主地全飄到了陳軍那邊。
而此時的谷口,陳軍正和 “夜不盲”“快手劉” 圍著篝火,喝得酣暢淋漓。
“過癮!真他媽過癮!”
“快手劉” 滿臉通紅,嘴里啃著油滋滋的狼腿,目光掃向溪谷外。
即便急流整日沖刷,空氣中那股淡淡的血腥味,還是沒散干凈。
不知是這血腥氣勾著勁,還是酒意上了頭,連一向沉穩的陳軍,眼底都透著幾分亢奮。
“說起來,今天那些黑狼是真邪乎。”
“夜不盲” 也想起白天的混戰,語氣里帶著幾分余悸,
“我全程盯著,那狼群可是有章法的,可不像是普通野狼。”
“對了,”
他忽然頓了頓,話鋒一轉,“殺了這么多狼,會不會引來林子里的‘大貨’?”
“大貨?”
“快手劉” 眼睛一亮,反倒更興奮了,把狼腿往火堆旁一擱,拍著大腿道,
“來才好呢!就算這次不抬參,單是這些狼皮,再加上真能撞上大貨,咱們也虧不了!”
“放心,大貨上不來。”
陳軍笑著放下酒囊,抬手指了指不遠處,大馬猴一家正圍著,啃著狼腿撕咬,雄猴力大,一口就撕下大塊肉,小猴則在旁嘰嘰喳喳搶食。
“再說,不是還有它們在么?”
“這話在理!”
“夜不盲” 點頭附和,想起什么,又笑起來,
“我和‘老穩當’先前削的木槍,竟被這大馬猴學了去,如今它們拿著木槍戳樹枝、扎野物,瞧著比咱們還熟練。往后這林子里,怕是沒誰敢惹它們了!”
“可不是嘛!”
“夜不盲”連連點頭。
“快手劉” 接話更快,手比劃著,語氣里滿是驚嘆,
“你想啊,這大馬猴本就靈活,要是躲在樹上抽冷子給你一木槍。
就它那力氣,木槍能直接扎進樹干里,真要是戳到人身上,嘶…… 想想都頭皮發麻!“
“那可不!”
“夜不盲” 也跟著點頭,
“今天你沒瞧見?那只雄猴一爪子就拍斷了野狼的脊骨,兇得嚇人!”
話題一轉到大馬猴身上,“快手劉” 和 “夜不盲” 越聊越起勁兒,連酒都忘了喝,你一言我一語地數著白天見著的畫面。
“說起來,為啥不管是這大馬猴,還是招財、來福,都偏偏跟你投緣?不光能遇上,還這么親近你?”
借著酒勁,“快手劉” 終于把憋了半天的疑問問了出來,眼睛直勾勾盯著陳軍,滿是期待的神色。
“說實話,我也說不清。”
陳軍笑著搖頭,語氣里帶著幾分坦誠的茫然,
“有時候回想這些事,連我自己都覺得跟做夢似的,沒個準頭。”
“可惜啊,現在過不了‘大醬缸’,咱們想回也回不去。”
“夜不盲” 忽然嘆了口氣,語氣里滿是無奈。
“嗯?” 陳軍聽見這話愣了愣,眉頭微挑,
“你們這是…… 不打算找參窩子了?”
“還找個屁的參窩子!人心早就散了!”
“快手劉” 嘴快,搶在 “夜不盲” 前頭接話,拿起酒囊狠狠灌了一大口,酒液順著嘴角往下淌,
“要不是遇上你,還有這大馬猴的機緣,咱們幾個說不定早就…… 唉!先前抬著‘四品葉’和‘燈臺子’,本來就是天大的收獲了,偏有人起了貪念,到最后連臉都不要了!”
話里的 “死” 字沒說出口,可那未盡的意思誰都明白。
往常 “快手劉” 說話冒失,“夜不盲” 總會攔著,可這次他卻沒出聲,只是默默點頭,快手劉” 這話,說到了他心坎里。
這話一落,篝火旁頓時靜了下來。
陳軍、“夜不盲” 和 “快手劉” 三人都沒再說話,只有柴火偶爾 “噼啪” 作響,火星子往上竄了竄,又很快落回灰燼里。
過了好一會兒,“快手劉” 忽然直起身,眼神亮閃閃地看向陳軍,語氣格外認真:
“兄弟,不如以后你來當把頭!你要是拉邦,我第一個入伙!”
他話音剛落,一旁的 “夜不盲” 也立刻重重點頭,目光里滿是認同,顯然和 “快手劉” 一個心思。
“兩位哥哥抬舉我了。”
陳軍聞言,連忙擺手,語氣誠懇,“我就是個普通獵戶,哪當得了把頭?”
“兄弟,咱都是實在人,就不說暗話了。”
“夜不盲” 往前湊了湊,聲音壓得略低,卻帶著十足的篤定,
“你干爺是啥樣的人物,我們心里清楚。你啊,可不止‘獵戶’這一層身份那么簡單。還有你那天露的刀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