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屋的門簾掀開一條縫,娘親跟外公說話的聲音隱約飄出來,鉆進(jìn)了林歲安的耳朵。娘的聲音聽著有點尖,像被什么突然扎了一下:“爹,您剛說修文要娶的……真是縣里‘威遠(yuǎn)鏢局’王鏢頭的千金?”
“可不就是!”外公的聲音壓得低了些,可那份得意勁兒卻壓不住,“老王親口應(yīng)下的!聘禮都過了明路!”
娘的聲音充滿了難以置信的驚嘆:“我的老天爺......那可是王鏢頭的掌上明珠!修文他……他這是撞上哪路神仙了?咱家這家境......人家那門第……”娘的聲音頓了頓,似乎倒吸了一口涼氣,“……這……這怎么攀上的?”
外公的聲音里透著一絲感慨:“唉,桂花啊,這就是命里該有的緣分!前兩個月,修文跟著鏢局走了一趟遠(yuǎn)鏢,路上遇上個硬茬子劫道的。那幫山匪狠吶,王鏢頭一時不察,差點著道,是修文那傻小子,悶頭悶?zāi)X地?fù)渖先ィ采嫠ち艘挥浐莸模觳膊铧c廢了!命都豁出去半條……老王這人,重情義,這不,親自帶著閨女上門探病,一來二去的……嘿!”外公的聲音掩不住的自豪,說到最后竟然嘿嘿地笑了起來。
“……真是想不到……修文那孩子,平日里悶葫蘆似的……竟有這份運道,更有這份膽氣……那王家姑娘,他原先在鏢局里走動時,怕不是就……”
后面的話又低了下去,聽不真切了。
堂屋門口厚厚的棉布簾子“嘩啦”一下整個被掀開,舅舅田修文高大的身影出現(xiàn)在門口。他大概剛在里屋被叫出來,棉襖扣子都沒來得及系嚴(yán)實,露出里面洗得發(fā)白的舊褂子。
“姐……你,你們到啦?”舅舅的聲音有點發(fā)緊,帶著點手足無措的憨笑。
娘幾步從屋里跨出來,眼圈還微微有點泛紅,嘴角卻已經(jīng)高高地?fù)P起來,三步并作兩步走到大舅跟前,抬手就朝他結(jié)實的肩膀捶了一拳:“好小子,出息了啊你!這么大的事,瞞得你姐滴水不漏!”她的聲音又響又亮,帶著由衷的歡喜和一點點嗔怪。
大舅被捶得身子晃了晃,臉上的紅暈更深了,只是咧著嘴嘿嘿地笑。
這時,瘋跑了一圈的福平、福安哥倆也來到堂屋。福平興奮地說:“外公,大舅外面的武器都是你們平時用的嗎?你們可以練一下給我們看看嗎?”福平一臉期待的看著大舅跟外公。
“你大舅現(xiàn)在身體還沒好全,外公先給你表演一個。”外公說著就來到武器架子旁。
外公站定好,雙腿微開,穩(wěn)穩(wěn)地站在那青石板上,腳尖一點,身子就輕飄飄地轉(zhuǎn)了個圈,隨手拎起一個看著比林歲安腦袋還大的石鎖,往空中那么一拋那笨重的石頭疙瘩,竟像只聽話的鳥兒,在空中劃了個笨拙的弧,又穩(wěn)穩(wěn)落回他寬厚的手掌里!
“哇!”幾個小蘿卜頭齊齊呼喊,林歲安更是小嘴張得溜圓,口水差點滴到厚厚的棉襖前襟上。
這要是遇到壞人,一石頭掄過去,腦袋不直接就扁了,到時候借助空間存點成人拳頭大的石頭。這穩(wěn)穩(wěn)的呀!
“外公,外公,棒棒!歲歲學(xué),石頭飛!”林歲安拉著外公的衣角嘴上直嚷嚷。
“外公,我也要學(xué)。”“我也要!”福平,福安也走上前拉著外公的衣擺直搖晃。
“哈哈哈,好好好,外公教!”外公笑得胡子直翹,大手重重的拍在福平的肩膀上,拍得福平一個趔趄,直接趴到地板上。
林三勇、田桂花乃至田修文看了也都跟著笑了起來。
外公扶起福平,笑著說道:“你們還太小了,平平現(xiàn)在六歲了倒是可以先學(xué)蹲馬步。安安跟歲歲現(xiàn)在練會傷根基。習(xí)武要講究火候,至少要等到五歲,筋骨出俱韌性,再從蹲馬步開始。”
田大力看著外孫、外孫女純真的笑容,嚴(yán)肅多大神情暖和了幾分。他話鋒一轉(zhuǎn),眼中卻掠過一絲不易察覺的精光:“不過……”
田桂花立刻會會意:“爹的意思是……”
“你手巧,”田大力對女兒吩咐道:“去給他們仨縫幾個結(jié)實的小布袋,巴掌大小就夠。裝上干凈的細(xì)沙,或者找些最細(xì)的鐵砂,要分量極輕,別壓壞了孩子。縫上結(jié)實的布帶子。”
他走上前,蹲下身,粗糙的手指極其輕柔地捏了捏林歲安的小手腕和小腿肚子,“就縫成能松松綁在她手腕、腳腕上。剛開始,就當(dāng)是讓她習(xí)慣胳膊腿上有點東西,讓她玩著適應(yīng)。等她再大點,走得穩(wěn)了,再加一點點分量,像螞蟻搬家那樣,一點點往上加。福平福安也是一樣的。”
“娘親,縫,娘親,縫。”林歲安拉著田桂花的手撒嬌著。
“好好,娘現(xiàn)在就去給你們縫。”田桂花無奈的說。
“耶,娘最好了。”福平福安捧場道。
“福平,外公現(xiàn)在扎一個馬步給你看下,以后你每天早晚各堅持一盞茶的時間。看好了!”外公雙腳分開,氣沉丹田,給扎了一個結(jié)實的馬布。
福平也學(xué)著外公的樣子扎了個馬步。
“福平!”外公的聲音不高,卻帶著沉甸甸的分量,“腰塌下去!腿彎下去!你那腿抖什么。”他蒲扇般的大手毫不客氣地在福平撅著地小屁股上拍了一記,“往下坐!坐實了!”
邊上站著看的福安、歲安倆小的看得眉頭緊鎖。
福平還是沒能堅持一盞茶的時間,可能也就半盞茶的時間,他就直接跌坐下來了。
看得外公直搖頭,“今天就算了,既然你們想學(xué)武,那就要堅持,習(xí)武最忌偷奸耍滑!福平你明天開始能不能每次堅持一盞茶的時間?如果不能堅持我們就不練了可以嗎?”
“外公,我明天可以堅持的。”福平不安的回著。
“行,一會你們娘給你們縫好的沙袋,你們從今天起除了睡覺、洗澡拿下來,其他時間都戴著,你們能不能做到。”外公鏗鏘有力的問著。
“能!”三個小蘿卜頭也氣勢洪亮地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