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日,林四勇穿戴整齊,作為男方的代表,由王媒婆引著,正式前往隔壁村王保長家下定帖。
王家自然也早有準備。堂屋收拾得格外整潔,王保長和夫人端坐上方。雙方見禮后,林四勇恭敬地呈上林家的定帖和聘禮清單。
王保長接過,仔細看了,尤其是林四勇那手好字和帖子上羅列的家世清白,微微頷首。王娘子更關注聘禮,見雖不顯赫,但樣樣實在,符合林家目前的情況,且心意十足,也面露笑意。
隨后,王娘子喚出女兒王蕓兒。蕓兒今日打扮得比上次更正式些,穿著一身簇新的水紅色襦裙,含羞帶怯地出來給林四勇行了禮。
林四勇代表林家,取出一支早已備好的、做工精巧的銀簪(這也是聘禮之一),鄭重地插在王蕓兒的發髻上,這便是“插釵”之禮,意味著親事已定,女方已為男方所聘。
王蕓兒臉頰緋紅,羞澀地退回內室。王家也回贈了“回魚箸”,以及男方送來的部分酒和茶餅,表示禮貌和接受。
插釵禮成,雙方便是正式的親家了。氣氛頓時更加融洽。接下來便是商議迎娶的吉期。
王保長撫須道:“兩個孩子年歲都不小了,按理說該早日完婚。只是這眼看就要年關,倉促之間恐準備不周。”
林四勇立刻接話:“保長所言極是。年關事忙,且天寒地凍,諸多不便。依晚生看,不若待來年春暖花開,稻谷下種之后的農閑時節如何?那時節天氣和暖,家里也忙過了春耕最要緊的時候,有時日好好操辦,新婦過門也能適應些。”
這個提議可謂說到了王保長和王夫人的心坎里。他們既不想女兒嫁得太倉促顯得委屈,又怕拖得太久。春耕后的農閑,時間充裕,正是辦喜事的好時候。
雙方一拍即合。當即又請人看了黃歷,粗略選定了一個大概的范圍,定在明年農歷四月中旬左右的一個黃道吉日,具體日子待稍后再細細敲定。
至此,大山的親事算是正式定下了。林四勇在王家用過便飯,賓主盡歡,方才告辭回家。
消息傳回箬溪村,林家更是歡騰。小劉氏心里一塊大石徹底落地,看著那支插釵禮時用的銀簪(王家禮時并未真的留下,是一種儀式,代表滿意。),笑得合不攏嘴。大山得知消息,憨厚的臉上也整日洋溢著笑容,干活更有勁了。
兩家開始正式以親家相稱,逢年過節也有了走動。只待來年春風拂過稻田,便為這對年輕人舉辦熱鬧的婚禮。整個箬溪村都知道,林家那個能干的老大,說了門好親事,還是保長家的閨女,林家這門戶,眼看著就要更興旺了。
大山的親事定下來了,林家著實熱鬧喜慶了一陣。但小劉氏和李氏心里的石頭只放下了一半,底下還有盼娣、春霞、玉香這幾個姑娘的終身大事懸著呢,雖然來娣一直說她不嫁人,但是她們心里也都還惦記著如果有合適的也讓來娣相看相看。
王媒婆果然守信,沒過多久,又笑吟吟地登門了。這次,她帶來的消息是關于春霞和玉香的。
“哎呦呦,林家娘子,給你們道喜了!”王媒婆熟門熟路地坐下,蒲扇搖得歡快,“這回啊,可是兩樁好姻緣!上箬村和下箬村的,都是知根知底的好人家!”
她先對著小劉氏說:“上箬村有戶姓趙的人家,當家的是個木匠,手藝在十里八鄉都是出了名的好!家里有十來畝水田,還帶著兩個徒弟,日子過得殷實。他家老大,今年十九,跟著他爹學手藝,人踏實,性子也穩當,配你們家春霞姑娘這溫婉性子,真是再合適不過了!”
接著又轉向李氏:“下箬村呢,有戶姓孫的人家,是種田的好把式!家里有二十多畝上好的水田,還有一頭牛!孫家后生今年十八,身子骨壯實,干活是一把好手,為人也憨厚老實。玉香姑娘性子柔和,配這踏實肯干的莊戶后生,將來必定吃不了苦,受不了氣!”
聽著條件似乎都不錯,但有了上次的經驗,小劉氏和李氏雖然臉上笑著,心里卻打定主意要再仔細打聽打聽。光聽媒婆一張嘴,總是不那么踏實。
大人們不好直接出面四處打聽,怕顯得心急,也怕萬一不成反而壞了姑娘名聲。這時,為了吃瓜的林歲安主動請纓了。這次她可是看她娘出門來大伯家她立馬跟著過來的。
“大伯母、二伯母,讓我去玩玩唄?”林歲安眨著大眼睛,一副天真爛漫的樣子,“我去找上箬村和下箬村的小伙伴們玩、挖野菜,順便聽聽他們村里有沒有什么好玩的事!”
小劉氏和李氏對視一眼,立刻明白了這丫頭的心思。她年紀小,又是女孩子,跑去鄰村找小孩玩,最不引人注意,卻能聽到許多大人圈子里聽不到的、關于那兩戶人家的真實評價。
“去吧去吧,小心點,別跑太遠。”李氏叮囑道。
“這孩子就喜歡湊熱鬧。”田桂花也哭笑不得,上次大山相看沒讓她知道,在家里嘟囔了好久。
林歲安應了一聲就出去了,這時代對女子太苛刻了,如果一不小心所嫁非人會苦一輩子的,她的幾個姐姐都那么好,她希望她們都能幸福。自己不去打聽清楚哪里能放心。
她先去了上箬村,很容易就在村口大樹下找到了一群正在玩耍的孩子。她拿出懷里用油紙包著的幾塊麥芽糖,很快就和孩子們打成一片。爹現在又當了貨郎還是跟在桃花村時一樣,幾天就會給他們兄妹仨帶點糖回來,她不喜歡吃糖基本都是分給紅丫,但又擔心她吃多了蛀牙,大都是放空間里。
“你們村趙木匠家的大哥哥厲害嗎?”林歲安一邊分糖,一邊裝作好奇地問。 孩子們搶著糖,七嘴八舌地說: “趙大哥手藝可好了!給我做過小木馬!”
“他爹有時候兇他,他都不吭聲,就埋頭干活。”
“嗯嗯,趙大哥人好,上次我風箏掛樹上了,還是他幫我取下來的!”
“就是好像不太愛說話……”
林歲安心里有了數:手藝好,性子悶,孝順,但有點缺乏主見,不是良配啊!
接著她又跑去了下箬村,用同樣的方法找到了玩耍的小伙伴。 “孫家那個壯壯的大哥哥呢?他力氣是不是很大?” 孩子們嘰嘰喳喳: “孫大哥力氣可大了!能扛兩袋谷子!”
“他天天就在地里干活,像個老黃牛!”
“他娘可厲害了,管得嚴,孫大哥有點怕他娘……”
“上次村里打架,他都不敢上去拉,就看著……”
林歲安的眉頭微微蹙起:肯干活,力氣大,但似乎過于老實,甚至有些懦弱,而且家里有個厲害的婆婆。厲害的婆婆家要不得,玉香姐的性子根本對付不了,她就沒見過玉香姐大聲說過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