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幾個字,在徐虎和周圍所有將官的腦海中轟然炸響!
四周瞬間陷入了一片死寂。
只有遠(yuǎn)處傳來的廝殺聲和帳外篝火燃燒的噼啪聲,證明著這不是一場噩夢。
幾十騎炸了十萬人的大營?!
這是人能干出來的事?!
這是神仙還是魔鬼?!
半晌,徐虎才猛地緩過神來,只覺得一股寒氣讓他渾身的血液都快要凍結(jié)了!
他呼吸陡然一滯。
“趙先生……”他的聲音帶著哭腔。
“得罪他之事,可還有緩和的余地?”
此人,已非人力所能抗衡!
這已經(jīng)不是凡人了,這是煞星!
是活閻王!
趙宇卻沒理會他這茬,而是頭疼欲裂地揉著太陽穴。
“全完了!今夜之后,潼關(guān)左近,平白多出十幾萬沒了約束的流寇!這讓我如何向汪大人交代?!”
徐虎聞言,臉上的驚慌更甚!
潼關(guān)若再次匪患四起,糜爛地方,朝廷必然會降下雷霆之怒問罪!
他的叔父汪喬年本就因接連戰(zhàn)敗而處境艱難,若再被此事牽連,丟官罷職都是輕的!
而他這個將軍,自然也做到頭了!
“噠噠噠——”
就在此時,一陣急促的馬蹄聲由遠(yuǎn)及近,打斷了所有人的思緒。
徐虎驚愕地抬頭望去,只見羅汝才那狼狽不堪的身影,領(lǐng)著百余殘兵,正瘋了一般沖向自家營門!
“羅汝才?!他怎么跑到這兒來了?!”
趙宇的眼睛猛地一亮,旋即又黯淡下去。
他知道,有羅汝才這桿大旗在,他和賀人龍才能找借口擁兵自重,不出關(guān)去啃李自成那塊硬骨頭。
可如今……
徐虎的腦子也在飛速轉(zhuǎn)動,瞬間想通了其中關(guān)竅!
不能讓羅汝才死了!
至少不能死在這里!
他咬了咬牙,眼中閃過一抹狠厲。
“來人!打開營門!先將羅汝才控制住!”
……
流寇大營,火海之中。
沈澤的目光穿透熊熊烈焰,精準(zhǔn)地捕捉到了羅汝才逃竄的方向。
官軍大營么?
倒是個聰明的選擇。
可惜,聰明人往往活不長久。
他緩緩抬起手中的青龍偃月刀,手腕一振,刀身上粘稠的血液與碎肉被瞬間甩落,融入火光之中。
“走。”
“去官軍大營,看看熱鬧?!?/p>
……
官軍大營門前。
當(dāng)沈澤率領(lǐng)著六十騎緩緩出現(xiàn)在火光之下時,剛剛控制住羅汝才殘兵的官軍們,集體倒吸了一口涼氣。
那是一幅怎樣的景象??!
六十名騎士,連人帶馬,仿佛都剛從血池里撈出來一般。
黑色的鐵甲上,凝固的血漿與新鮮的血液混雜在一起。
“你們來做什么?!”一名官軍校尉壯著膽子,聲音發(fā)顫地喝問,但握著刀柄的手卻抖得篩糠一般。
沈澤沒有理會他,只是單手提著那柄還在滴血的青龍偃月刀,目光平靜地掃過營墻上那些噤若寒蟬的官軍。
手腕一翻,似乎是想將其掛回得勝鉤上。
這一個在他看來再尋常不過的動作,落在對面早已嚇破了膽的官軍眼里,卻不啻于死神的催命符!
“他要動手!”
不知是誰發(fā)出了一聲絕望的尖叫。
“嗡——”
弓弦繃緊之聲驟然響起。
營墻之上,數(shù)十名官軍弓手面色煞白,卻還是本能地拉開了手中的長弓。
明晃晃的箭頭在火光下閃爍著致命的寒芒!
“放肆!”
劉飛眼中寒芒一閃,爆喝一聲!
“唰!”
身后五十余騎動作整齊劃一,瞬間摘弓搭箭,冰冷的箭頭遙遙鎖定了營墻上的官軍弓手!
氣氛,在這一瞬間凝固到了冰點!
大戰(zhàn),一觸即發(fā)!
就在這千鈞一發(fā)之際,官軍陣后,傳來一聲氣急敗壞的炸喝——
“住手!都給老子把弓放下!”
人群分開,趙宇那張斯文的臉在火光下顯得異常蒼白。
他快步走出,對著沈澤遙遙拱手,臉上擠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
“沈壯士,都是誤會!”
營墻上的弓手們并未放松,他們的目光齊刷刷地投向了趙宇身后,那個臉色鐵青的將軍徐虎。
徐虎的胸膛劇烈起伏,眼神中的驚懼與惱怒瘋狂交織。
他死死盯著沈澤,最終求生的本能壓倒了那點可憐的官威。
他極不情愿地,猛地一揮手!
“嘩啦——”
弓弦松弛的聲音連成一片。
沈澤的眼神沒有絲毫波動,只是手腕微動,做了個下壓的手勢。
“鏘!”
身后五十余騎,弓回箭入壺,干脆利落。
劍拔弩張的氣氛稍緩,徐虎卻覺得自己的臉面被狠狠地踩在了地上。
在這數(shù)千名麾下士卒面前,他竟被區(qū)區(qū)幾十個鄉(xiāng)勇逼得退讓!
一股邪火竄上頭頂。
他仗著身處大營核心,數(shù)千官軍便是他最大的底氣,膽氣瞬間又壯了幾分!
“大膽狂徒!”他色厲內(nèi)荏地厲喝。
“區(qū)區(qū)鄉(xiāng)勇,竟敢夜闖我朝廷大營,意圖沖擊軍陣!按律當(dāng)斬!你們可知罪?!”
聲音在夜風(fēng)中回蕩,卻顯得有些底氣不足。
沈澤終于抬起了眼皮,那雙古井無波的眸子,隔著十幾步的距離,淡淡地掃了過來。
沒有殺氣,沒有憤怒,只有一片純粹漠然的冰冷。
仿佛在看一個死物。
“呃……”
徐虎的聲音戛然而止,就像被一只無形的手扼住了喉嚨。
那股剛剛鼓起的勇氣,瞬間被這一眼看得煙消云散!
他下意識地后退了半步,只覺得一股寒氣從腳底板直沖天靈蓋。
讓他渾身的血液都快要凍結(jié)!
完了!
自己在這尊活閻王面前,根本提不起半分對抗的念頭!
“沈兄!沈兄息怒!”趙宇見狀,一顆心都提到了嗓子眼,連忙上前打圓場。
“徐將軍也是憂心營中安危,一時情急。此事或許可以慢慢商議……”
沈澤卻連聽下去的興趣都欠奉。
他收回目光。
單手一扯韁繩,烏騅馬發(fā)出一聲低嘶,緩緩調(diào)轉(zhuǎn)馬頭。
他要走了。
這無聲的蔑視,比任何羞辱的話語都更讓徐虎難堪!
眼看那六十騎煞星就要離去,徐虎的腦海中卻猛地閃過一個念頭。
革里眼羅汝才的人頭!
沒有這個人頭,他此戰(zhàn)便毫無功績,回到潼關(guān),叔父那里如何交代?!
“站??!”
徐虎鼓起了勇氣,聲嘶力竭地咆哮起來!
“留下革里眼的人頭?。 ?/p>